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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總管,你要負責把小姐帶回府裡,要是她出了什麼差錯我就唯你是問。”端木煦對忠心耿耿的老管家恐嚇完,又轉向茱萸。“你也不希望因為自己的關係害馬總管受罰吧?快回家,等我回來後再陪你去采藥。”

  知道她心軟善良,他用連坐法來壓制她,再三叮嚀加催促之後,端木煦這才飛身躍上馬匹,帶著兩名隨從奔馳而去。

  聽著馬蹄聲漸去漸遠,茱萸轉頭看向馬總管,而馬總管也一臉無辜地看著她。

  茱萸淡淡揚起笑,不發一語,只用澄澈的水眸一直望著他;馬總管面有難色,開始回避她的目光,避到無可再避,偷偷瞄向主子一行人離開的方向,確定人已走遠,這才無奈地歎了口氣。

  “去吧,自己小心。”他向來拿這個小姐沒轍,明明柔美又不多話,性子卻比牛還拗,只要她下定決心,除了老爺和夫人之外誰也改變不了。

  不是他不關心小姐的安危,實在是少爺未免也管太多了點,在老爺的守護下,這個村子的治安好得很,近年來連樁竊案都沒發生過,小姐對那座山又熟到有如自家後院,他還真看不出來只是去采個藥會有什麼危險。

  反正有夫人和小姐護著他,就算被少爺發現他這個老管家沒聽話,真發狠要下什麼責罰也動不到他。馬總管眼中流露出慈愛的光芒,揮揮手要她放心離開。

  茱萸嫣然一笑,輕觸了下他的手臂,表示絕不會讓他受到拖累,然後轉身快步朝山道走去。

  這座山隔開了鄰村和他們村莊,沒有崢嶸的山勢美景,也沒有特殊的山產藥材,吸引不了外人前來,頂多是村人會來撿撿柴薪、捕溪魚加菜。

  但對她而言,這兒卻是取之不竭的藥庫。雖然府裡大部分的用藥都是向藥商購得,但一些越新鮮越顯功效的藥草,她和娘還是偏愛自行入山摘取。

  對山林的熟悉讓她迅速而準確地找到藥草的聚集生長處,節省了不少心力,不多時,已采了滿滿一藥籃。

  豐富的收穫讓茱萸滿意揚笑,她並不急著回去,而是將藥籃安穩放在樹下,然後腳步輕盈地往某個方向前進。

  地勢越走越低,已可聽聞淙淙的流水聲,穿過樹林,一條清澈的溪流出現眼前。

  茱萸走近溪邊,取出手絹打濕、擰乾,而後閉眼覆上臉龐,沁涼的舒服感讓她想喟歎。

  這是她每次采完藥後給自己的犒賞,倚坐大石,將疲累的腳浸在清涼的溪水中,聽著蟲鳴鳥叫,可說是體力勞動後的最佳享受。

  她不怕被人打擾,這兒已是溪流下游,為捕魚入山的村民並不會過來,又遠離連結兩村的山道,鮮少有人踏足,於是她有幸能獨佔這個小天地,就連小煦也不曉得。

  只要他跟她入山,她就不會過來這裡,因為這是她難得能夠獨處喘息的天地,可以拋開禁錮,只感覺得到自己,她不想破壞了這份靜謐。

  想到家人,茱萸漾起了溫柔的笑。對於父弟的保護,她是感激遠多於苦惱,但……還是會忍不住想逃開,偶爾的放鬆能讓她對這樣的“疼愛”更加甘之如飴。

  將雙手拭淨之後,她動作靈巧地躍上慣常待坐的大石,正要脫去鞋履,掠過眼界的異狀攫住了她的注意。

  距離太遠,看不真切,只看得出有樣事物在溪邊載浮載沉,卻一直沒被溪水沖走,茱萸疑惑站起,眯起眼睛努力想辨認,突然她臉色一變——那是個人呐!

  她立刻施展輕功掠近,看到一名男子仰躺溪邊,幸運地擱淺在一塊大石上讓他不致滅頂,但即使是溪水不住沖刷,他依然雙眼緊閉,看不出是陷入昏迷或是早已成為屍體。

  她趕緊涉進溪中打算將人拖上岸,方才匆匆一瞥只覺這人瘦削,一拖之下才發現那一身全是精實的肌肉,遠比她預想中還重,好不容易將他拖離溪水,已累得她氣喘吁吁。

  但人命關天,茱萸沒空歇息,她立刻為男子把脈,虛弱的脈象令她心驚,還沒來得及探究原因,下一瞬又被他身上迅速泛開的紅豔震住了呼吸。

  流動的溪水沖散了血跡,直至此時她才發現他身受重傷,脈象已顯示出他失血過多,命在旦夕。

  她迅速拉開他的衣袍,肩上一道幾可見骨的傷口讓她不禁閉上了眼。自幼便協助娘親看病治傷,她早已習慣見血,但她沒看過這麼嚴重的刀傷。

  這人傷得太重,情況又太急迫,沒有時間讓她回去村莊求救,他活不活得下來全靠她了!茱萸深吸口氣,強迫自己定心,再睜開眼時,眸中的慌亂已然抹去。

  她先為他點住幾個穴道減緩失血,而後起身朝山林疾奔而去。

  要快,她必須采藥回來,她得趕快——

  一心救人的她無暇思索為何這個人煙罕至的地方會出現陌生人,而這名陌生男子又為何帶著致命刀傷,她腦中全被采藥治傷的事填滿,努力不讓脆弱的生命之火自她手中熄滅。

  幾乎是一清醒,霍戎就反射性地伸手朝旁探去,結果不但沒摸到應該置在枕邊的劍,還被左肩傳來的劇痛迫得差點申吟出聲,漫然襲來的暈眩更是讓他不得不再躺回原位。

  身下堅硬的觸感和種種異常的狀況,說明了這並不是平常自睡夢中被人驚醒那般單純,霍戎試著回想,但腦袋太過昏沉,加上觸目所及的黑暗讓他完全無法分辨自己現在是真的清醒,或是還陷在夢魘之中。

  聽到旁邊傳來輕微聲響,他的戒心瞬間升起。

  防衛已成了他的本能,就是因為察覺身旁有人,他才會奪劍防身,結果武器沒到手,那番舉動反倒讓他氣息紊亂,至今還無法調息。

  “你傷很重,別動。”輕柔偏低的女聲響起,不似尋常女子嬌柔,卻帶著平撫人心的寧和。

  傷?霍戎身子微動,又是一陣刺骨的痛楚讓他冷汗直冒,咬牙忍過之後,他才發現身上無處不痛,但經驗告訴他那頂多是擦撞或過度勞累所造成的影響,問題在於他肩上的傷,又疼又麻,奪走了他大半的體力與神智。

  自對方的聲音裡聽不出敵意,他防備略褪,但全身肌肉仍緊繃著。

  “我……發生……什麼事?”就連這麼簡單的一句話都問得氣若遊絲,讓他清楚明白自己在醒來前絕對去過鬼門關繞了一圈。

  茱萸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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