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上薰 > 掌心寵 | 上頁 下頁


  至於從此門前冷落車馬稀,兒孫想上進都沒地方上進,只能夾緊尾巴做人,比起被滿門抄斬的誠王府和容郡王府又有何可埋怨的?不過是成王敗寇罷了。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佟福玥緩緩笑道:「想圖謀潑天富貴,哪能不擔風險?秦郡王和定國公也是老狐狸了,死的都是別人,他們至少還活著。」

  七年前太子府兵變,那時她還小,卻記得當時人心惶惶,連呼吸都小心翼翼。

  「別擔心,你祖父不會有事的。」小鐘氏摸了摸孫女的頭,愛憐地替她捋了捋鬢間的發,語氣篤定又溫柔,「祖母不會讓任何人妨礙你的幸福,只有福兒幸福了,我才覺得自己沒白活這一生。」

  「祖母!」佟福玥為之動容,水靈靈的眼睛泛出一層水霧。

  ***

  月上柳梢頭,小鐘氏便讓佟福玥回屋洗漱安歇。

  屋子裡花香嫋嫋,小鐘氏愉悅地深吸一口氣,靠著背後的花團紋軟枕,啜飲一盅金銀花露化痰潤喉,沉思著接下來要做的事。

  武定侯府的偏院,竹雅苑。

  富紳大地主出身的紀老爺子長年帶著老妻和紀寬一起守著祖宅,和平寧郡主倒也相安無事。

  後來紀老夫人去世,按律身為武烈將軍的紀鳴要守孝三年,只是當時邊關軍情緊急,元徽帝便奪情,這才成就了武定侯。

  紀鳴到底心裡愧疚,而且官做得愈大愈怕被禦史參一本不孝,就讓人將侯府隔壁三進帶小花園的宅院買下來,開了一道門相通,作為偏院,當作紀老爺子和紀寬的居所,因裡頭有一處竹林書屋,取名為竹雅苑。

  紀鳴打算得很好,以後若長子分家出去,便將那道相通的門封起來,竹雅苑就當作紀寬的宅院,平寧郡主也不會說什麼。

  說到底,他從不曾讓長子在御賜的武定侯府住上一晚。

  雲破初曉,荷盡菊殘秋已老的初冬,天仍是灰濛濛的一片,紀寬在聽見第一聲清亮的打更聲時便醒了。

  他沒有睜開眼睛,聞著被子上薰染的冰薄荷香,把昨天發生的事細想一遍,再將今日要做的事琢磨一番,這才睜開眼睛望著床頂。

  他還記得前幾天祖父說:「天壽,大雲觀的素三珍、扒三菇味道絕了,明日你陪老頭子去嘗嘗。」

  自從十四歲那年大病一場後,祖父便為他取字天壽。

  今日去大雲觀上香吃素齋,是為了他的親事吧!

  侯府那邊早想插手安排紀寬的親事,紀老爺子冷笑一聲,直接作主為兒子納了小官之家的姑娘做良妾,再附送兩名美婢做通房,敲鑼打鼓的送進武定侯府。

  他明晃晃的直言,「你多生幾個兒子,眼睛不用一直盯著天壽,打從他落地你就沒管過,今日裝什麼慈父?你回去告訴你家婆娘,要是再敢朝天壽伸手,老子可以作主為你娶平妻!」

  一招定勝負,誰讓平寧郡主最在乎紀鳴的愛,她只能是他唯一的妻子。

  紀鳴又氣又無奈,自從長子十四歲大病後,父親便破罐子破摔,不再顧忌平寧郡主的身分,端足了長輩的架子。

  龍有逆鱗,觸之不死則傷,而紀寬便是紀老爺子唯一的逆鱗。

  祖孫倆用完早膳,便出發往城郊的大雲觀而去。

  紀老爺子頭髮已灰白,卻是星目含威,「佟家五姑娘是三老爺佟清民的嫡長女,自幼養在臨安伯夫人膝下,臨安伯自然也愛屋及烏,我一提起結親的事,他考慮的便是五姑娘。這佟清民雖是庶子,卻是臨安伯夫人一手養大的,學問好也最有出息,一路科考進士及第,臨安伯提起這個兒子滿是驕傲,他的女兒肯定差不了。」

  紀寬默默頷首,隨即揚眉一笑,「我聽祖父的。」

  他長相肖母,俊美非凡,丰姿卓然,若是父母相愛,紀鳴看到這張臉,濃濃的父愛自然就冒出來了。

  偏偏紀鳴對薛氏的感情像是養在家裡的童養媳,不值得他珍惜重視,每每看到紀寬便想起薛氏那死不瞑目的模樣,若非父親護著,他只想把這兒子打發得遠遠的。

  可等到紀寬中舉了,官迷的紀鳴又舍不下有前途的兒子。

  知子莫若父,紀老爺子扯開一絲笑,「祖父老了,有一天會先你而去,若想保住你目前的自在生活,你只能拿自己的終身去換,娶一位有後臺的貴女做妻子。可惜京城貴女只認得平寧郡主,不認識我老頭子,我只有厚著臉皮去求遠房表兄臨安伯,他軍功赫赫又知所進退,當今聖上不會動他,臨安伯世子只能守成,反觀佟清民在官場上春風得意,五姑娘下面又有三個嫡親的弟弟,這後臺有了,親爹爭氣,弟弟也立住了,是難得的好人選。」

  富貴人家的庶長子向來是尷尬的存在,論嫡排不上,偏偏又占著長子的位,是當家主母心中的一根刺,親事說得太好不甘心,說差了會招人非議,許多主母要拉攏或拿捏庶長子的未來,乾脆把娘家侄女或外甥女嫁給他。

  平寧郡主也想這麼做,也說通了紀鳴,卻是教紀老爺子一手攪和了,還送了三名年輕嬌嫩的美人給紀鳴,氣煞了平寧郡主,覺得自己怎麼就攤上這樣一個不著調又特別護短的公爹!

  紀老爺子又道:「祖父看中佟五姑娘還有一點,她是個受寵的孩子,生在溫柔鄉,長在富貴窩的主兒,這樣的姑娘嫁進來才不會被平寧郡主的威勢震住,說往東就不敢往西,你的妻子要一心站在你這邊才行。」

  做婆婆的要刁難媳婦太容易了,所以孫子不能娶一個尋常的官家小姐,而是要娶個自身有底氣的,不惹事卻也不怕事。

  紀寬與祖父溫然相望,不假思索道:「只要她是個知書達禮的姑娘,不是刁鑽的潑婦,孫兒會一輩子敬重她。」

  「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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