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謝上薰 > 戲情江湖 | 上頁 下頁
三十


  那些頭兒的夫人們,雖說不是個個皆廚房高手。最少也端得出一兩樣拿手好菜,難道寶寶真能無動於衷,完全不受刺激嗎?非也,結婚之前,她也進過廚房想表現一下,結果是家丁跑下來哀求她高抬貴手,別虐待那些鍋鑲碗盆了!她仍不死心,卻險些火燒廚房,驚動了衛紫衣,軟硬兼施的使她死了心。

  不進廚房既是老公的命令,她也就不以笨拙為恥了。

  「我天生好命嘛!」有時還會自我解嘲。

  實際上,她偶爾也會羡慕那些忙著料理的婦人,成天腦子裡轉著如何變換菜色好喂飽丈夫和孩子,沒空胡思亂想,少惹許多閒愁。

  她的毛病,就在於太閑。

  秋風起分,她思榮枯無常:「今日櫻花落,明朝桐樹秋。」她會聯想到白居易的詩:「樹樹千年終是朽,耀花一日自為榮,生去死來都是幻,幻人哀樂系何情。」覺得汲汲追求名利是沒必要的傻事。

  秋月如眉時,她會歎息:「誰將兩地如弦月,合作玲攏白玉盤。」娟娟月,嫦娥也孤墊冷枕吧!

  因為太閑,偶拾閑趣亦是樂事。

  如水夜色,她不只一次:「銀燭秋光冷畫屏,輕羅小扇撲流螢,天階夜色涼如水,臥看牽牛織女星。」有夫君相伴,一點小樂子都極富情趣。

  可惜,她這樣一位富貴閒人,卻有一個難得清閒的丈夫。

  本來嘛,假使夫妻兩個人都沒事幹,不僅生計有問題,成天大眼瞪小眼,久了也乏味;但是,也不該過於忙碌吧,是不是?冷落嬌妻是不對的。眼看太陽都下山了,衛紫衣仍不回「黑雲樓」休息,只派戰平回來傳說,說今晚要和三位領主討論事宜,叮囑她獨自早睡,不必守候。

  「我可憐的勞碌命的丈夫。」寶寶半是心疼半是埋怨,著手開一張進補藥膳的方子,交代老趙儘快預備,等衛紫衣倦極返巢時好當消夜。

  「夫人!」女婢小雛進來請示。

  寶寶打斷思路,發煩地問:「什麼事?」

  「領主夫人和三領主夫人一起來看你。」

  「一起來的?」

  「正是。」

  「有點稀奇。」不過,無聊之時有人上門敘話,寶寶不由臉現倔意的微笑。」

  稱去奉茶,小心伺候,我隨後就到。」

  小雛答應一聲,領命而去。

  二領主夫人紫玉竹因為胞妹紫秋茹暗戀衛紫衣不成,一直對寶寶不冷不熱,只維持表面的禮數,原因不外是寶寶橫互在衛紫衣面前,便得色藝雙絕的紫秋茹嘗到了今生最痛苦的失敗,無顏再上子午嶺,姊妹已多時不曾謀面。

  而寶寶是一點愧疚感也沒有,這使得紫玉竹更加介意。

  今日她可是來化敵為友?

  寶寶開始感到有趣了,思博又活絡起來。

  「管他呢!騎驢看唱本,咱們走著瞧!」無求到處人情好,不飲讓他酒價高。

  個人過個人的日子,誰怕誰?

  寶寶這人是軟來軟去,硬來硬去,「寧食開眉粥,不吃皺眉飯」的那等人,誰要是當面給她臉色看,她不怒反喜,因為「整人有理」嘛!這時她略略整理了一下容妝,千嬌百媚的下樓見客。

  比起席夫人的賢妻良母形象,紫玉竹別有一股不可言喻的端麗氣質,她出名甚早,過去是「紫竹宮」的宮主,雖說嫁為人婦,盡斂鋒芒,然而,論姿色是豔若桃李,觀氣度又高雅端莊,看起來就是與眾不同。

  見禮後,主客雙雙落坐,閒談之下,原來是來邀請寶寶明日二起進城,東街的娘娘廟聽說很靈,很多人前去求子都應驗。

  席夫人露出一種似開朗、似惆悵的笑容說:「我自己是不抱希望了,老蚌生珠從來少見。只是,兩位都正當青春,理該早日求個子嗣,以安君心,我呢,則陪兩位去湊個興。」

  寶寶沒有多作考慮便應諾,她並不像席夫人那樣對燒香有興趣,只是想到藉這個機會出去溜達溜達,倒也名正言順。她笑吟吟的說:「心誠則靈,心動神知,就這時候娘娘已在送子名冊上替席夫人記上一笑,明年包你抱個胖兒子。」

  席夫人倒有些好笑:「等來生吧!」

  紫玉竹則提出一個許多女人心底共同的疑問:為什麼生孩子這事總是女人在自責,四處求神拜佛,還自覺矮人一等?男人倒輕鬆,沒良心的正好逮著藉口納妾,簡直豈有此理!」

  「納妾?門兒都沒有!」席夫人搶著表白:「我家那死老鬼偶爾在外面偷吃,給我捉住小辮子就別想翻身,鐵定教他連想都不敢想要納妾。」

  紫玉竹對席夫人投以激賞的一瞥,正所謂志同道合。「嫂子好見識,是我們的女人家的榜樣。本來嘛,都是人生父母養的,憑什麼女人就該低聲下氣,任憑男人作威作福,以為丟給我們一句「賢慧」美名便是恩同再造,自當順從認命,呸,豈有這個理!我與嫂子看法相同,堅決反對男人納妾。」

  席夫人加重語氣:「本該如此。」

  寶寶連連點頭。將心比心,若是衛紫衣突然宣告要納妾,她只怕心痛到無淚的地步,唯有一死以求解脫。「就是這話。」她趁機表達她的心意:「我們是該聯手組織一個反納妾聯盟,宣揚『男人安分,女人才有賢慧的義務』等宗旨。」

  紫玉竹眼神一瞄。「寶夫人的構想又更進一步,可以參考。」

  席夫人失笑了。「她呀,就是鬼點子多。」

  寶寶跟著笑開臉:「噯,男人也該設身處地為女人想一想,試問,他受得了老婆有二個、三個男人嗎?」

  「就是這個道理。」紫玉竹搶著說:「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同理,女人也可以三夫四婿,我倒要看看,哪個男人受得了?」

  寶寶點著頭說:「人心都是肉做的,男人自己受不了的羞辱,就不該加諸于女人身上,否則便是沒良心。」

  紫玉竹更狠:「對付那種男人,最好處以宮刑。」

  「這不好,有個太監老公,太丟臉了!」寶寶眼珠子一轉,嘻嘻笑道:「不如買通幾十名妓女,把老公手綁腳捆的送給她們,轉番上陣,吸幹他的精血。這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他既然好色。索性成全他牡丹花下死。」

  紫玉竹興致勃勃的道:「這是心冷心碎之下不得已的招數,不到最後關頭,像我們這般軟心腸的女人絕對下不了手。其實,這種事和治病一樣,都是預防重於治療,只要老公不去拈花惹草,我們女人的心比綿絮還軟呢!」

  「可不是。」寶寶和她可說是英雌所見略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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