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謝上薰 > 咆哮千金 | 上頁 下頁 |
二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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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戈沒敢作聲,這老人他一向敬服。 「歌舲是被我寵嬌了點,可是她本人很可愛,待人處事也頗周到,偶爾花費多些,卻沒有財大氣粗的俗氣,她只是拒絕不了美麗的事物,除非影響家庭經濟,實在負擔不起,又何苦為了些許小錢生她的氣?」 「我並非因為她花錢就生氣,而是她花得不值得,如果事先問過我,我相信她也捨不得這筆錢。」金戈輕聲解釋。 「她說你打了她?」 老人的凝視教金戈幾乎抬不起頭來,卻又強撐起精神正視老人:「是的,是我不對。」 「你們實在都太年輕了。」溫太武幽幽道:「當初我沒有反對這婚事,原因之一,就是你比別人多懂歌舲一點,每年暑假你們一起在美國度過,對她那奇怪的異能能夠包容,我也放心。但你顯然還不夠瞭解你太太,她事事要求順她的意,一旦受到丁點委屈,便當成天大地大的傷心事,昨夜裡我真被她哭得手足酸軟,心裡又是氣你,卻更氣自己讓她養成這樣嬌弱的脾氣,她為什麼不當場砸爛你的房子,不反過來打擊你,而要自己躲起來哭泣?她應該勇敢的為自己而戰,畏畏縮縮的還像是溫家人嗎?我跟她說:你又不是沒見過世面的女孩,從小在父母的公司裡見習,將來要繼承經營那麼大一個家業,自己要有主張,老公打你是你沒本事,給打死也活該,你不反省自我,倒好意思哭天搶地,以前凡事有爺爺撐腰,而今你是潑出去的水啦,所謂鞭長莫及,爺爺再厲害也管不到江姓人的家務事,你要我給你作主,不是教我也去招白眼挨冷屁股嗎……」 溫太武愈說愈有精神,江金戈的頭像飽實的穀穗,愈垂愈低,他再白癡也聽得出他說的反話,是最厲害的責備。 「爺爺,我知道錯了。」 「你哪裡有做錯的時候?誰不稱讚你少年得意,聰明絕頂,比起來,歌舲是差了一截,她愛玩、愛花錢、愛打扮、愛享受,即使到一條街外貿東西也要司機開車,又不會做家事,不會早起伺候丈夫上班,……唉,當人家孫女,她是又愛撒嬌又可愛,但是做起太太,那真是一無是處!」 原句奉還,窘得金戈一張臉也紅了。 「你可別誤會,我說的全是事實,歌舲是極需再教育。」溫太武也知適可而止。「爺爺講句公道話,你聽不聽?」 「聽。」 「你們這樣分開住不成規矩,永遠也成不了心意相通的夫妻,這般婚姻相信你也不會覺得滿意。夫妻嘛,就是要住在一塊,朝夕相處,彼此間的差異久而久之自然理出一條共容之道。你說對不對?」 「爺爺說得是。」 「那你自己有沒有主意啊?」 「爺爺怎麼說我就怎麼做。」 「好。我要你即刻搬過去跟歌舲一起生活,至於細節方面,你們自己去討論,我老人家不管了。」溫太武瞧瞧這住處。「還合我的意,我就暫時住這兒,修身養性。要是你倆熊和和氣氣,不再需要我煩心,多活幾年抱抱曾孫的主意倒挺不錯啊!」他面帶微笑拍拍他的肩,金戈顯得稚氣而且頗為困窘的垂下眼瞼,惹得溫太武哈哈大笑。「這一代的年輕人老認為自己小,在我們那一代,二十歲做父親,撐起一家門面的比比皆是,反過來做不到的,才會遭別人恥笑呢!」 這老人的笑聲一向都具有傳染性,金戈發現自己愉快地笑著。 「我很早即渴望建立自己的家庭,只要歌舲不反對,生三個小孩是好主意,兩男一女,兄弟倆一姓溫一姓江,女兒嘛要長得像歌舲,因為她比較漂亮。」金戈笑了笑,又補充:「不過,這必須等歌舲完成學業才能辦到,太早結婚已讓她失去很多,不能連理想也犧牲了。」 「好,好,好!」溫太武老懷大慰,呵呵大笑。「不過你可別像個傻小子一見面就說這些,她還在氣頭上。」 「我懂。謝謝您,爺爺。」 「謝我什麼?我替我孫女來教訓你,你千萬別弄錯。」他一臉正義凜然,然而惡作劇的喜悅由他的目光中流露無遺。 「我完全明白。」金戈也收起笑臉,正經地予以保證。 溫太武清清喉嚨,沒事人一樣參觀他的新居,間或還反客為主指示他:「明天我搬過來,到時候希望你和你的東西都已不在這裡礙我的眼。」 「如您所願,爺爺。」 無心上完一天課,回到住所,歌舲心想祖父一定前來報告戰果:我代你揍了江金戈一頓,打得他皮開肉綻,痛得不得了,保證他以後再也不敢欺負你。 光是想想就夠開心的了,何況她一向深信租父的能耐。 她進門捉住第一個人就問:「爺爺來了沒有?」 唐肖球猛搖頭,一臉的稀奇古怪。「他……他……在你房間。」 「那你搖頭搖那麼起勁幹嘛!」 歌舲啐了一口,但實在心情舒爽,撇下糖球即沖上樓,一時間沒去注意糖球是欲言又止,且掩藏不住笑意。 「爺爺!」她推開房門也沒看清楚就叫:「您教訓了江金戈沒有?最好打得他三天下不了床,看他以後敢不敢再神氣活現,……啊!你」 屋裡只有她的丈夫在,張成大字型躺在她玫瑰紅的絲緞床上,聽見聲音側過身支起頭看她,在她還沒有反應時,嘖嘖有聲的勸她:「江太太,如果你有意謀殺親夫,我情願由你親自動手,因為如此一來,至少我可以很驕傲的死去,因為我的太太是一位勇者,而非儒夫。」 「你」她的眼睛奇異的明亮,幾乎是憤怒的了。「你在這裡做什麼?你怎麼可以躺在我床上?起來!起來!」然而他賴皮得緊,她拖他也不動,急怒之下,雙手擂鼓一般在他身上起起落落,「起來!你起來!這是我的床,你滾下去,……」他沒有反抗的任由她發洩,直到她軟了手,一臉風雨欲來的表情,金戈這才一骨碌跳下床,捧起她精緻的小臉,那強抑淚水的倔強的表情教他讚歎又心疼:「噓,不哭的。我知道你很生我的氣,所以躺著不動讓你打還我,算算看,你少說也打了一百下,夠了吧?」 「誰希罕!」她推他一把。「你到底來做什麼?」 「爺爺警告我再不履行同居義務,我倆的婚姻將會無效。」 「哼,江金戈,你當我是什麼?」她像個刺?一樣。「我來臺北多久了,你從未主動探視我一次,在高雄時你也只管做你的事業,你當我是紅花旁的綠葉,可有可無嗎?現在爺爺要宣告我們婚姻無效你才緊張,我算什麼?」 「歌舲哪,請你公平一點。」金戈雙手按住她兩肩,不容她逃脫他的注規。「結婚後我幾次請你搬來我家,你怕婚事公開被同學笑,好,我答應暫時不張揚其事,直到你畢業,可是我也有我的自尊,入贅妻家我絕對不幹,我的老婆要住在我的地方,其餘的都好商量。現在,來到臺北你又重施故技,表面上是我疏遠你,其實是你無意履行同居義務,我很清楚你,不想再自討沒趣,乾脆放手讓你自由,反正有這許多人照顧你,有我無我似乎都一樣,是不是?」 「你,強辭奪理!」 她的聲音倒還嚴厲,面色卻為之赦然,使他不禁微笑。 「色厲內在,你也知道有虧職守。」他打趣地說著,當他注意到她一身訂制約合身校服,很欣賞她可愛的一面。「奇怪,你這樣出色的人,在學校怎會不出鋒頭?」 「傻瓜才在學校逞鋒頭。」她可愛的聳聳小鼻子。「鋒頭一健人家有事都要找你,而那些事在我看來全是雞毛蒜皮不值得浪費精神,還是老實些容易平安畢業。」 「你這點就不太對,進入任何團體都要隨和些才好,你多投入一點,說不定可以交到幾個談得來的朋友。」 「哼,那些人都愛占人家便宜,一起去看電影或吃東西,都以為我家有錢就活該我出錢,還要司機一個個送她們回家。」 「可憐的歌舲,有的時候太富有反而會造成生活上的阻礙,幸虧這種情形很少。」他同情的語調使她較為心平氣和,覺得他不那麼討厭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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