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謝上薰 > 甯為小女人 | 上頁 下頁
六二


  “送你。放在銀行保險箱也沒用。”

  “不要,保管起來好麻煩。”我不是貪心的人,也不敢在沒有婚約前接受貴重的禮物。

  “愛麗絲,你真奇怪。”

  “我說真的,我沒有理由要這麼貴重的首飾。”他沒有再堅持,後來凡凡和程春野一身引人側目的打扮出現,我便忘了這回事,上前招呼,笑問她穿的是什麼啊?她開口便數落我“老土,不多看看雜誌”。我那裡老土了,實在是他們打扮得太鮮豔,又是什麼毛又是什麼皮。

  我注意到路華和程春野只是點頭之交,顯然不願和房客套交情,或者該說道不同不相為謀也?的確,我唯一看出他倆相同之處,只是“男人”這一點。

  婚禮進行得很順利,新嫂子很漂亮,一連換了四套禮服,有宮廷式的、流線型的、晚禮服、旗袍。

  一天下來,新人累了,家屬也迸發“狂喜後疲倦症”。大哥、大嫂到訂好的飯店休息一晚,明起四天將南下度蜜月。(這又是一個問題,大嫂的心願是出國度蜜月,可是大哥說要存錢買房子——既然她不願跟公婆住在一起的話。)(路華說信介哥結婚後,對妻子的要求會嚴格一點,大嫂不太可能再像婚前一樣不做家事、常常晚歸。)

  既然沒有住一起,新婚夫婦之間如何溝通,或因此吵嘴,我們難以深究,睜隻眼閉隻眼,隨他們去吧,總有一天他們會找到兩人之間的平衡點。——我曾聽姨丈、姨媽私下在討論大哥會不會有幸福的婚姻。

  不管如何,我總是有了一位大嫂,彼此沒有深厚的感情,也能維持普通的禮貌。親戚之間大都如此,不是?

  以後,大哥不會再摸我的頭.疼寵的喚我“小妹妹”,他要以他的新家庭為重了。

  我有了這樣的感觸。

  從餐廳回家的車程中,我向路華緒述我的心情。

  “還離不開哥哥嗎?”

  “不是,只是突然覺得好寂寞。”

  “這是難免的,很快就會過去,哥哥還是哥哥,其實並沒有改變什麼。突然多了一位新嫂子,你難以接受吧?”

  “我試過了,我和她之間培養感情很困難。”

  “既不住在一起,你也不用傷腦筋了。”他不願再討論別人。“下個禮拜就過年了,我們想想到那玩好。”

  我提起精神。“就找附近的好了,免得塞車太辛苦。我提議一個,去『新天地』滑草、划船。”

  “聽起來挺不錯的。”

  “那裡有好大一片草地,可以放風箏。”

  “你要玩那個啊?好,我去買。”

  “我們玩,難得有一個地方可以放風箏。”他嘻嘻笑。我發現他比較愛笑了。

  “風箏要買那一種?”他問。

  “簡單的,顏色要鮮豔,紅色好不好?”

  “聽起來很棒。”他下結論。

  有時候我會想,我與路華之間將進展到什麼地步?

  愛情談到最後,只有兩個結局:一是結婚,一是失戀。

  路華的表現不像有分手的打算,他給予我很強烈的安全感,雖然他沒有刻意做什麼,卻讓我覺得面面俱到,真可以把自已放心的交托給這個大男生。那麼他是打算和我結婚嗎?我嗅不出來,自己也不肯定敢這麼年輕就為人妻。

  我們走得很早穩,也許偶爾該爬爬上坡路,試驗彼此的真情已到某種程度。——我以這樣的心情迎接新年到來。

  大年初一,路華很早便來拜年,九點半,我們往“新天地”出發。路上沒有可欣賞的風景,倒談了不少。

  “你把風箏帶來了嗎?”

  “在後面。”他還告訴我一個消息,前二天郝瑤菁向他辭職,他準備物色一位男性管理員,比較不饒舌。

  “郝小姐為什麼要辭職?”

  “另有高就,她跟我說,趙從德先生已聘她當秘書。”趙從德與郝瑤菁?兩個怪人,想必合得來。

  “管理員到底要做什麼?”

  “清潔大樓、注意維修、給客戶投訴的對象、隨時留意有沒有奇怪的人進進出出。”

  “我看裡面本來就住了不少奇怪的人。”他輕笑。“我不願直接和房客有太多接觸,以免破壞印象,像趙先生這類房客就太煩了。有事先找管理員,一訂契約我便這麼告訴他們。”

  “當管理員這麼辛苦啊,我以為只是替你收房租而已。”

  他哈哈大笑。“沒有的事,我在郵局辦了劃撥賬號,房客自動地把錢存進去就行了。”

  “你做房東可真輕鬆。”

  “方便,而且安全,我很討厭去催繳房錢,我爸留下的房子分散中部,一個個去收也太累了。”

  我很驚訝。“你要那麼多房子幹什麼?”

  “做辦公大樓、住家,現代人最需要的就是這個。我訂的租金比別人便宜,因為我以前在臺北念書時嘗過租不起房子的滋味。”

  新年不該歎氣,但我還是忍不住歎了一下。

  “沒想到你這麼有錢。”

  “聽你的口氣好像不太喜歡?”他望我一下。

  “沒有人喜歡貧窮,我也是,但我想不出有那麼多錢要做什麼。我沒有大欲望,只想過安定的生活。”車停在紅燈前,他突然橫越過來,吃我的口紅。“我就喜歡你這點。”在後面的車子要鳴喇叭之前,他及時發動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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