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謝上薰 > 莽漢的夫子 | 上頁 下頁


  王之鐵眉峰微皺,雙唇抿成一直線。

  郭甜甜心頭一驚,知道這是表哥發怒的前兆,忙笑道:「都說沒事了嘛!美心,你別再提那些掃興的事,講『靈鳥賣糖』好了。」

  孫美心畢竟還是個小女孩,注意力馬上轉移,嘰嘰喳喳地說著在燈會上的所見所聞。

  孫奇遇世故的察覺出王之鐵不尋常的沉默,便微笑告辭了。

  屋裡只剩表兄妹倆。

  王之鐵溫文儒雅的臉龐上浮漾著一抹難以言喻的怪異表情,雖帶著笑,卻笑得冷冰冰的,教人打從心底直冒冷汗。

  「表哥,你別……」她欲言又止。

  「甜兒!」王之鐵緩緩的道:「你受了驚嚇,先回房去睡。」語聲輕柔,卻有著不容抗拒的威嚴。

  她舉步又回首,「那你呢?」

  他不作響應,逕自走了出去,很快地就不見人影。

  「黃大虎慘了!」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

  她沒見過比表哥修養更好的男人,卻也沒有人比他更護短。

  她並不可憐黃大虎,只是她不希望表哥為了她而惹上麻煩。

  可既然她阻止不了,便不去想了。

  翌日清晨,王之鐵如往常般坐在窗前讀書,生活作息均不見任何異狀,郭甜甜有松了一口氣的感覺。

  直到石婆子那喜歡道聽途說的長舌興奮的說著,「不得了的大消息啊!縣老爺的外甥黃少爺也不知是怎麼回事,竟脫光光的睡在城牆上,也不怕給人看笑話!」

  郭甜甜一下子睜大了眼。

  「夠了!」王之鐵穩坐不動,甚至連眼皮子也不曾掀動一下,他面無表情的說:「收起你的多嘴多舌,去幹活!」

  「是、是,不打擾你讀書了。」石婆子是懂得看臉色的,趕忙到廚房裡去。

  郭甜甜以小手掩口,噗哧笑了起來。

  她頓時覺得心情好好,信步走出屋外,春風輕輕地吹拂,拂動她黑亮的髮絲,也拂起她心湖上的漣漪。

  突然,她瞧見小溪裡緩緩漂流過幾片花辦。現在仍是早春哪!那些花兒便已盛開過、又凋零了,可曾受人憐惜?

  她怔忡著,突然懷物感傷來。

  幾時,輪到她花開複花謝?

  她猛然搖了搖頭,表哥說過,不可以傷春悲秋、自尋苦惱。

  水在流動,水中的倒影也在流動,看不真切,但除了她之外,似乎還有另一個人。

  她回過頭,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實在不敢置信會再見到這個人——

  「金嫁山莊」四莊主金鷹!

  第三章

  柳陣花圍雲錦窩,
  一見情多,
  恨雨愁雲病如何,
  為我,
  為我。
  ──張可久·慶宣和

  雕工坊。

  金鷹將打造好的發釵收入錦盒中,露出滿意的笑容。

  那是一對花樣簡單清雅的銀簪,上頭墜著紫玉玦,參差地插在髮髻上,有若兩彎紫月高懸,雅而不俗。

  他一直以為容貌平凡的女人才需要光彩奪目的珠釵來妝點姿色,至於天生的花容月貌,則以淡雅的妝飾愈凸顯其高貴。

  燈會上,每個擦肩而過的年輕姑娘幾乎都是刻意打扮過的,只有郭甜甜沒有畫眉,也沒有施脂粉,自有一股清媚明麗的丰姿。

  金鷹為自己的念念不忘而發笑,原來他也喜歡漂亮的姑娘。而且,在經過一番輾轉思量後,他明白了她是個沒有心機的女子,才會不考慮後果的替吹簫少女出頭。

  不過,他尚未真正動情,也完全沒想到成親這回事,有三個哥哥擋在前頭,他樂得逍遙!

  他一踏出雕工坊,就被金鴒給攔住了,認真嚴肅的警告他——

  「忘了郭甜甜,不可以去找她!」

  他幾時說過要去找她了?金鷹一雙濃眉不悅的擰了起來,火大地道:「有三個哥哥嘮叨已經夠煩了,你的嘴巴最好給我閉起來,這輩子還輪不到你來教訓我什麼可以做、什麼不可以做!」

  金鴒無懼的道:「我不是要管你,四哥,而是要提醒你,郭甜甜不是你可以親近的姑娘。」

  莫名其妙的瞪她一眼,金鷹問道:「為什麼?」他捺著性子等她說下去。

  金鴒不是個愛搬弄是非的人,她將派人打聽到的消息轉述一遍,相信以四哥恩怨分明的個性,必然會排斥一個沒有節操的女子。

  果然,他那雙濃眉此刻已皺成一團。

  金鴒再接再厲地道:「四哥,你是不是心裡有點不舒服?告示貼了好幾天,偏偏不見有人來挑戰贏得鐵嫁嫁妝,你……你可別難過,不是你不夠好,也不是鐵嫁嫁妝不吸引人,至少,飛夢曾暗示過她很有興趣。」

  一雙鷹目危險地眯了起來,他聞到了一絲陰謀的味道。

  「我早該猜到你聯合金算那老小子搞這套稀奇古怪的把戲,骨子裡根本是在算計我們四兄弟成親!」

  「我哪有這麼大的本事?」金鴒賴皮到底,不想被四位兄長開堂大審。「我手無縛雞之力,可沒那能耐押你們拜堂成親,何況,那是爹娘該做的事,不是小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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