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謝上薰 > 默嬋娟 | 上頁 下頁 |
三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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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聽見沒有?我要出去——」 她拉長了尾音,尖叫聲直穿屋頂。 黑衣女郎依舊不予回應,一副冷若冰霜的死樣子。元寶最氣她這點,還不如另一位白衣女郎和善些,偶爾也會吐出隻字片語。 「我又不認識你們,你們捉我來幹什麼?」 她問第一百零八次,當然還是沒有答案。 想她金元寶短短的人生裡,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何嘗這麼吃癟過?她真是不明白,既不劫色,也不是劫財,這一對黑白女郎捉她來此軟禁,圖的是什麼? 她原本想逃婚的,可是她太聰明了,知道稍有反抗意圖,貪財如命的老爹會派人日夜看守她,於是,她欣然表示同意婚事,也不在乎對方是阿貓阿狗,反正她打定主意不嫁的嘛!取得老爹的信任後,恰巧默嬋的婚期已近,她藉口向默嬋道喜而離開金家,其實是想向默嬋告別的,結果……結果就給捉來這裡啦! 她喃喃自語:「這位黑姑娘,連屁都不放一下,看來不是主謀者,那主謀者又是誰呢?」她想像不出有誰會綁架她,真要是綁票嘛,也該找上她的弟弟金富國,他可是金家唯一的血脈,千金不換的。金家多的是女兒,全數被綁票也值一個金富國能夠教她老爹緊張。 「沒道理嘛!」 元寶不禁有一點點後悔,早知如此,不如嫁給那一鬥明珠的主人。聽娘說,提親的人姓郭,長相十分氣派,出手又闊綽,可惜是個外地人。 是外地人才好啊,她老早看膩了杭州人,沒一個精彩有趣的,稍微有點資產,就忙不迭的把小老婆納進門,這可犯了她的大禁忌。 元寶皺起眉頭,歎了口氣。如今好奇那位姓郭的是何方神聖,已是悔不當初。她並非真心想嫁,而是和目前的處境相比較,嫁人不再是那麼難以忍受的事,沒辦法,她天生樂觀又現實。 「喂,黑姑娘……」 元寶突然噤聲,被黑衣女郎的表情嚇了一跳。她的臉死白、幽怨、微恨,卻又奇怪地具有非常特殊的魅力。元寶不得不承認,對方的美貌與她不相上下,但也無需這樣嫉恨她,好像……「我搶了她老公似的!」元寶哼了一聲,嗤之以鼻。 黑衣女郎偏偏聽見了,她的臉色更宛如死人一般白。元寶也不是給嚇大的,扮起鬼臉可不輸人。 正是:世事紛紛一局棋,輸贏未定兩爭持。 「元寶失蹤?」 江默嬋一臉困惑的表情,不過金照銀那鎖緊的眉頭,卻加強了她漸漸興起的隱憂。元寶,那麼樣個活力充沛的姑娘,簡直像個頑皮的少年,可是她不亂來呀,要上哪兒總會稟明她的親娘。 「她不是回家了嗎?」 「是回家了,可是在你成親之前卻失蹤了,師涯不許我說。」金照銀據實回答,憂鬱的眼光打量新嫁娘,以斟酌的口吻說:「我最後一次看到元寶,聽她盡說怪話,那時我很不耐煩,不曾注意聽明白,如今回想,著實有些懊悔。但這不能怪我呀,我爹突然派人請我回去,說是有人來給元寶提親,許下極好的聘禮,他很想答應,因為元寶那匹野馬不大容易嫁,又有些猶豫,因為對方是外地人,所以找我回去商量,後來,我爹還是應允了,很高興的收下聘禮,因為我們都想,也只有外地人不瞭解元寶的底細,才肯傻傻的量珠以聘。」 「量珠以聘?」 「不錯,一鬥明珠。」 默嬋有點吃驚,睜著一雙黑黝黝的眼睛。 金照銀微微露出得意的表情,因為與有榮焉。 她頭一次和默嬋說這麼多的話,有耐性地慢慢說。或許,因為默嬋已嫁,失去了令她嫉妒的理由,或許,因為元寶的失蹤,而默嬋是元寶的閨中密友。 默嬋歎道:「可是元寶失蹤了!」她發誓她不是有意潑冷水,待嫁新娘跑得不見人影,那一鬥明珠怎麼收得下來? 金照銀深有同感的歎了一口氣。 「可憐的老爹!灰發正迅速轉白。我也一再告訴他,外地人向來不可靠,」默嬋相信,這是馬後炮。「可是,他怎麼也舍不下那一鬥明珠。如今可好了,人家下個月就要來娶親,元寶卻不知影蹤,屆時不鬧得滿城風雨才怪!」 「喔,也沒那麼嚴重。」默嬋儘量輕描淡寫地說:「元寶雖然任性而為,也知道輕重,或許過兩天她就回來了。」她自然不敢坦誠相告,說元寶討厭嫁人,預備遠走高飛等等。她以為那是元寶一時的傻念頭。 「不是我愛杞人憂天,萬一她還是沒回來呢?」金照銀的臉上閃過一個奇怪的表情。「我也想過,最糟的結果大不了叫四妹代嫁,她的閨名恰巧就叫明珠,不是很配嗎?可是行不通,對方來下聘時,已聲明他見過元寶本人,因為太欣賞元寶動靜皆宜的個性——動『靜』皆宜?我懷疑。總之,他要的是元寶,貨真價實的金元寶,如假包換的金元寶,你說,可不難煞人?我家任何一名姊妹也比元寶更適合當賢妻良母。」 「不巧的是,人家量珠而聘,聘的是金元寶。」默嬋有點諷刺的說,不滿金照銀看輕元寶的重要性。她以為什麼鍋配什麼蓋,不見得人人都愛大家閨秀。 金照銀含糊地:「可憐的老爹!他傷心得很。」 「傷心那一鬥明珠。」默嬋的笑聲不自覺含有冷酷的意味。 「那也是人之常情嘛!」金照銀匆匆瞪了默嬋一眼:都已經聽不見了,還不懂得說些討人歡心的話,以後誰有耐心陪你聊天,但是,在那一雙清明的星眸之下,她不得不作解釋:「其實,我爹在所有女兒當中,最疼愛的是元寶,要不然,以她以往胡鬧的行為,換作其他姊妹,不是被關在柴房裡餓上幾頓,就是禁足出門,直到出嫁為止。」 「誰也關不住元寶,你比誰都清楚。」 「可不是。」金照銀認真而沒心機的說:「與其讓她在家裡擾得全家不得清靜,不如放她出去擾亂別人,我猜老爹是這樣打算的,他一向自私自利。可是,元寶有時真的很煩人,我不得不說她是一個討人厭的小鬼。」 默嬋完全瞭解她的意思。對於過慣家居生活的主婦而言,最佳的莫過於安逸,靜靜的在花園裡逛一圈,靜靜的啜飲一盞清茗或一小杯蜜酒,就這樣,解除了家務的疲勞。而元寶是和「安逸」兩字相克的淘氣姑娘,她會將一湖靜水攪出一圈圈的漣漪。 「像上回我見到她,她盡說些怪話,說什麼林姑娘好可憐,沒見過比林姑娘更像幽魂的人,不像真人……你說怪不怪?這丫頭片子也不知像誰,居然喜歡怪人更甚于正常人。」金照銀說溜了嘴,瞄了瞄默嬋的臉,還好,她沒多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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