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謝上薰 > 默嬋娟 | 上頁 下頁 |
三十一 |
|
第七章 一個噩夢,一個很糟的夢,卻又不是夢。如果是夢,醒來後夢中的一切都會變成不是真的,所以這不是夢,是血淋淋的現實。 是的,血淋淋—— 林蒼澤臉色蒼白中泛著些綠,他緊抿雙唇,一下子蒼老了許多。 主人走進來,范啼明清朗的話聲劃破了他神游的思緒。 「你有急事找我?」 林蒼澤望著眼前這位氣宇軒昂的年輕人,忽然有一種很奇妙的感覺,他想,當年「餘蓮洞」若是沒有失蹤,或許這一切的悲劇都不會發生。他的姊姊余夫人不會思念過度而病亡,寒花有母親和弟弟慰藉,不至於走上絕路,甚至甘靈妃也不會有機會牝雞司晨,為自己引來殺身之禍。真個,悔之已晚! 范啼明和何道堯分別落坐,何道堯沒耐性的急問: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就快說吧!」 林蒼澤以恐懼、幾近於恐慌的聲音說:「今天早上,丫頭發現我的繼室甘靈妃被人殺死在床上。」 何道堯低呼:「我的老天!」同時半閉上眼睛。 範啼明的臉色蒼白僵硬,但沉著、能幹的本性促使他開口: 「不可思議!有什麼理由她會被殺?你家裡又有誰會這樣喪心病狂?你突然來找我,可是你心裡已有數?」他直覺地認為兇手不是來自外頭,甘靈妃精明能幹得很,她的囂張跋扈全用在自家人身上,和外人沒糾葛。 林蒼澤的聲音既蒼老又疲倦:「雖然你拒絕承認你就是餘蓮洞,但我自信老眼不花,我相信你是,你就是。所以,我必須來告訴你,因為沒有人可以商量了。」他那悲哀的語調使人一時忘了他當年的惡行。「我這輩子最大的不幸,就是娶錯了老婆。拙荊的個性剛烈,多年主事使她習慣了人人都需對她順從,稍不如意,便鬧得全家雞犬不寧。這次,她一心一意要為小婦招贅巫起揚為婿,小婦生性膽小,不敢反抗,倒還沒什麼,那巫起揚竟也不知好歹拒絕入贅,奇怪拙荊卻特別中意他,軟硬兼施非湊合這門親事不可。巫起揚一怒離家,許久不見人影,昨天,卻又突然跑回來。反正這種年輕人沒本事在外頭吃苦受罪闖出一番事業,到頭來仍會夾著尾巴回來吃現成的。拙荊本來不是寬宏大量的人,對巫起揚的種種無禮居然既往不咎,給他好酒喝、好菜吃,還和顏悅色的重提親事,那神情簡直像在巴結他。我看在眼底,心裡氣不過她這般糟蹋我的女兒,竟三番五次卻求那沒種的小子來娶我女兒,我無意繼續忍受,一個人到書記生悶氣。沒隔多久,就聽到極大的爭執吵鬧聲音,顯然巫起揚又發牛脾氣拒絕了,我跑過去一看,酒壺、杯盤、碗筷全摔在地上,巫起揚正對拙荊大吼大叫:『你這個賤女人,人人都該巴結你、奉承你,看你臉色吃飯,可是我巫起揚偏不教你順心如意!你再敢嚕唆一句,當心我宰了你!聽到沒有,別再惹我,否則我會殺人!』他說完揚長而去。拙荊氣得渾身顫抖,咬牙道:『咱們走著瞧!走著瞧!』我不過去觸黴頭,趕開聞聲跑來的冰兒和一些僕人,那晚,我便留在書房裡過夜。我心裡雖然很氣巫起揚不念主人恩義,絲毫不留情的一再回絕婚事,卻又欣賞他敢於對拙荊大吼大叫,那女人早該受點教訓。那一夜,我懷抱很複雜的心情入睡。隔天一早,家僕便慌忙來報,說女主人被砍死在房裡,一床的鮮血……我嚇得腿軟,怎麼會發生這種事?後來官府來查驗,得知昨晚經過,立即把巫起揚收押了。」 一陣沉默。 在這沉默、領悟的時刻中,傳來了腳步聲,是默嬋重新泡了熱茶端過來。 「多謝夫人。」林蒼澤微微頷首,帶著打量性質的目光看她,不得暗歎女兒冰兒沒福分,範啼明是個極好的結婚對象。 默嬋送完茶,猶豫地說:「我該退下嗎?」 「不,你留下來。」范啼明很自然的脫口而出。 默嬋坐在一旁,柔聲問:「我方才聽老園丁說了,令夫人不幸遭人毒手,這事是真的嗎?」 「千真萬確。」范啼明把林蒼澤所說的略述一遍。 「此種暴行實在令人髮指。」默嬋歎息道。 「確實不像正常人的行為——趁人睡夢中,一斧頭劈下去!」範啼明的口氣很平靜,默嬋卻睜大了眼睛,心中不禁猜測,他平靜的音調之下,還有一些別的意思? 林蒼澤猛然抬起頭來。「你認為兇手不是巫起揚?」 「你不是也在懷疑?否則你不會來找我。」範啼明毫不回避他的目光,臉上也沒有任何表情。「我過去不曾碰到類似這種命案,一時難以推論。不過,巫起揚的嫌疑最重,官府一定不會放了他。」 「不錯。他魯莽、無禮、性格衝動、口沒遮攔,終於闖禍了,只怕跳進黃河也洗不清。」林蒼澤提高聲音說。 何道堯說道:「這要等官府判決,我們又能做什麼?」 範啼明若有所思道:「巫起揚血氣方剛,行事、說話都不考慮後果,但是他神志清楚,有沒有殺人他自己不知道嗎?」 「當然,」林蒼澤歎道:「巫起揚矢口否認行兇。」 何道堯啐道:「會老實承認才有鬼!」 範啼明詢問:「官差要捉走巫起揚的時候,他的反應如何?」 林蒼澤道:「當然是拚命反抗,還打傷了官差,後果就更糟了。」 「不錯,他總是這麼衝動。」范啼明理智地說:「當你們趕到命案發生現場的那一刻,也就是還沒報案之前,巫起揚人在哪裡?」 林蒼澤想了好一會,才道:「當時太慌亂了,不曾注意他的行動,直到我叫人去報案,才猛然想起昨夜的爭吵,一問之下,巫起揚人在屋裡睡覺。」 範啼明用疑問的眼光看著他。 「你確定?」 「至少表面上看起來是這樣沒錯。」 「這不合理。巫起揚並非把殺人當成職業、冷血無情的殺手,如果甘夫人是他殺的,他怕都怕死了,如何還睡得著?以他一貫的作風來看,應該馬上遠走他鄉才合常情。」範啼明頓了一頓,又說:「不過,也許他是有意偽裝,這——太大膽了。」 「他一向無法無天,我半點不驚奇。」林蒼澤不客氣的說。 何道堯粗野地道:「那你來餘園,到底想幹什麼?」 範啼明也以詢問的表情看他。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