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謝上薰 > 默嬋娟 | 上頁 下頁 |
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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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有這回事,不過……」是默嬋提議要去的。 「果真是你的主意!」金照銀不等她說完,已搶白道:「昨天傍晚,收到冷忠的飛鴿傳書,說默嬋出事了,當時,大夫人就以一種『定是你妹子搞的鬼』的目光瞥視我,我嘴上仍然硬氣,心裡卻開始犯疑。今早天才亮,我和大夫人便急急趕來,聽了冷忠的一番話,果然是你在搞鬼!」 「冷忠是怎麼說的?」 金照銀沉聲道:「他說他親眼看見你扮男裝,拉著默嬋出門到餘園去,那地方鬧鬼,他勸你們不要去,你叫他少嚕唆,結果便出事了。你害慘我了,你知不知道?大夫人一起想抓我把柄,削我職權,你倒行,幫她安排一個絕妙的藉口。」 元寶深吸口氣。「如果我說我沒有強迫默嬋一道去餘園,你信不信?」 「我不信。」金照銀森冷的接口。「冷忠說,默嬋自搬來此處,一向深居簡出,活動範圍不超出張家地界,若不是你慫恿,那只悶葫蘆是一棒打不出二個屁,豈敢興風作浪?不過,文文靜靜的默嬋是絕對辯不過你這張嘴,只要你在師涯和大夫人面前一口咬定是默嬋自己想去餘園,我就原諒你的所作所為。」 事實本來就是如此!不過,她為什麼需要金照銀的原諒?元寶嗤之以鼻。她改變心意了,偏要說是她的主意。 出來吃早飯時,她瞧見默嬋氣色黯然,心知默嬋也是遭受江庭月的疲勞轟炸,而且比她有過之而無不及,更加決心擔起「背棄禮教、私會男人」的所有罪名,默嬋那瘦弱的兩肩再也禁不起折磨,即使是精神上的折磨。 「大夫人,」元寶沉不住氣,不知不覺的提高了聲音:「是我邀默嬋到餘園探險,想查清鬧鬼的真相,默嬋是被我硬拖去的,你別怪她。」 「我就說嘛!」江庭月不由得春風得意。「知妹莫若姊,早知默嬋不可能離經叛道,若是打比喻嘛,她是一隻家貓不是野貓。」 金照銀沒想到元寶竟當面塌她的台,這個肘臂向外彎的臭野馬!怒火從她心頭燃起,卻不得不忍耐。 元寶的「正義感」是針對默嬋而發,不表示她會因此忍氣吞聲任人數落,當場便罵回去:「什麼家貓、野貓?你們這些女人就愛大驚小怪,我就是愛去餘園,而且還要拉默嬋一起去,怎樣?」 「你……」江庭月恨恨道:「枉費默嬋待你一片赤忱,在我面前撒謊是她要你陪她去的,就怕你這位『貴客』被人責怪,怕你受委屈,而你,回報她什麼啦?哼,你自己不檢點,想帶壞默嬋,你安的是什麼心啊?」 元寶用力的在桌上拍了一下。「我的良心比你好太多了!你除了給默嬋一個金絲籠,於她又有什麼助益?你知道她內心真實的想法嗎?你明白她想過的是什麼樣的生活嗎?你知曉她為什麼搬到這偏遠的地方來嗎?你曾費心、真正的瞭解過她嗎?」 「我不懂你在胡扯些什麼鬼話?」江庭月愚昧的、或許說是不曾深思的,把所有的指控全棄置腳底,睥睨的道:「我只要瞭解一件事情就夠了,那就是你不適合當默嬋的閨中好友,我不希望她被你帶壞。」 這是在下逐客令了。 本來像江庭月這樣的女人,除了在意自己的情緒起伏,了不起再留心一下丈夫的喜惡之外,其他人的情緒問題根本不是她會重視的,甚至連想都毋需為人設想,尤其在她自認為替默嬋做了那麼多事之後,元寶的指責好像放屁,她根本不會擱在心上。然而,這絕不是說她是冷血或自私的,應該說是愚昧吧,有種人天生不擅思想,所以遇到不順心時,特別會自怨自艾,江庭月不巧正是這類人。 在這劍拔弩張的當口,默嬋是插不上話的,事實上,她一直低著腦袋看自己的手指頭,似乎在研究十根指頭為何不一樣長短。話說回來,就算她有心要調解,也弄不太清楚她們說話的全數內容,頂多一知半解,不小心還會誤解,因為,人們在互相叫駡時,說話的速度必將配合心跳而一起加速。 江庭月的逐客令使金照銀也感到面上無光,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才對,這般直截了當的得罪人,怪不得師涯替再娶了她來掌理家中的財政支出,江庭月壓根不懂得做人嘛!金照銀對名分比她高的大夫人是又氣憤又不屑,正要找話替元寶圓一下面子,金元寶已搶先開口——她從來不需要他人代她出頭,自己早懂得捍衛自己: 「想趕我回去?門兒都沒有。早幾天姊夫曾來回,他很高興我來陪伴默嬋,邀請我住下來,你要我走?除非姐夫或默嬋親口要我離開,否則免談!」 江庭月原是小家碧玉,幸運的成為杭州第一富商的元配,自覺高攀,不免有點兒自卑,尤其在丈夫討了一個又一個的小老婆之後,沒有什麼比忽視她在家庭中的正常地位,更令她老羞成怒了。 「我是這個家的女主人,我要你走,你就得走。」 「在『愚目山莊』自然由你發號施令,在這兒,一切由默嬋自便,這可是姊夫親口說的哦!」不管對錯,元寶知道只要搬出張師涯准沒錯,反正這些女人只會對地位比她們低下的人頤指氣使,卻無膽當面詰問張師涯。 「要默嬋開口嗎?那簡單。」江庭月為了面子已是勢在必行,一拍親妹子的肩膀,等她抬頭,馬上道:「我要你叫金元寶馬上回金家去。」 默嬋有點驚慌。「為什麼?姊姊。」 「我怕她帶壞你,所以她不能和你在一起。」江庭月捺住性子慢慢說道。 「元寶沒有帶壞我,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你也曉得自己不是小孩子,是個大姑娘了?」江庭月有責咎意味的道:「這兩年,我一直在留意你的親事,想替你找一個好婆家,不使你的下半生受委屈。默嬋,你要明白,若不是你生了場怪病,耳朵壞了,以你姊夫的人面,必能為你匹配富貴公子,安享榮華。可是……如今高不成低不就,你更不能出一點差錯,只要有一句半句風言風語傳進城,你就完了。」 「我不明白,這與元寶有什麼關聯?」默嬋深感苦惱的並非那套「婚姻論」,自她及笄,每個月總要聽到兩三次,山莊內人人皆知大夫人愛妹若女,操盡了心。使默嬋困惑的是明知她有隱疾,姊姊幹嘛不直接說重點? 「關係可大了。」江庭月又是怪咎、斥責、非難的口吻:「杭州誰人不知金家出了一匹野馬,名流仕紳無人敢問津,過去她進山莊陪你解悶還無所謂,而今,她居然誘拐你去男人家,這話傳出去,你不怕被人指指點點嗎?」 事關金家名譽,金照銀不得不出聲:「大夫人,不是我愛頂撞你,令妹不比元寶小,四肢又健全,她若不願出門,元寶還沒那個力氣硬拖著她走那幾裡路!我金家是出了一匹野馬,卻是敢做敢當,不會出了事就推諉責任。」 江庭月臉色陡變,喝斥道:「你這話什麼意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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