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謝上薰 > 默嬋娟 | 上頁 下頁 |
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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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和一隻畜牲說這些,它聽得懂才有鬼。」元寶的臉上自然泛起笑意。「你總不能一直處於隱居狀態吧!想想有什麼樂事可解悶?」 「我早曉得你捺不住清寂,就不知你對鬼屋有沒有興趣?」 「鬼屋?」她以困惑的聲音問,接著立刻又道:「你的意思……該不是說餘園吧?」 默嬋坦白說:「我一向孤陋寡聞,所知道的鬼屋也只有餘園。」 「那裡我早去過了,根本沒有鬼。」 「你是深夜子時去的嗎?」 「當然不是,我娘不會准我出門。」 「那作不得准。」默嬋道:「傳說余家千金的意中人另娶名門閨秀,她想不開,在餘園自殺了,從此那地方便不乾淨,夜裡常聽到有女人在哭。」 「傳說有哪一次准的?只要有哀怨女子自殺的地方,自然便傳出一則倩女幽魂的新版本。」金元寶天生不信邪。「上次去餘園,在雜草叢生的園子裡看到一名白衣女子的背影,遠遠一看,仿佛幽魂,我那個沒膽的丫頭巧雲當場失聲尖叫,反倒嚇壞了那個『鬼』。其實哪裡有鬼?不過是一位身著白衣的姑娘。由此可見,許多鬼怪傳說,都是人們眼花卻又自以為是,以訛傳訛的誇大之說。」 「全身都穿著白衣也太誇張了,又不是服喪。」 「她是誰?」默嬋好奇的問。 「就是過去余園主人的妻舅林蒼澤的獨生女,林翦冰姑娘。」 「是她?可憐,林蒼澤的名聲不太好呢!」 元寶輕描淡寫地說:「十五年前余園主人去世,林蒼澤便代理餘家的產業,不多時,余家的獨子突然被盜賊綁走,從此下落不明,生死成謎,當時便有謠言說是林蒼澤與盜賊勾結,但是誰也提不出證據。而余夫人憂傷過度,不到一年也病逝,留下一女名寒花,托孤給弟弟,至此,餘家產業幾乎全落在林蒼澤手上,而十年前餘寒花自殺,餘家的人算是死絕了,林蒼澤順理成章的坐享其成,成了杭州的富人之一。」餘園公案轟動一時,到如今仍被人傳說,她們都聽說過。 默嬋想到不幸的余家人,為之低回不已。「他們的不幸卻造就了某些人的幸運,天公也真會捉弄人。」 「正因如此,大家都以為林蒼澤有謀財之嫌疑。」 「那也未必,真正要計畫這樣一件大案,很難不留下破綻。」 「人心難測,加上後來林蒼澤的妻子意外死亡,續弦夫人又生不出孩子,後繼無人,大家都講這是他的報應。」 默嬋失笑。「多少積善之家都斷了香火,盜賊無賴反而子孫滿堂,這該怎麼說?我的耳朵聽不見,背後難保沒人嚼舌,說我上輩子造了孽什麼的。」 元寶忍不住乾笑了一聲。「我爹常罵我是潑猴、是野馬,跟四個閨秀姐姐完全沒得比,一定是他上輩子人太胖了,累死一匹好馬,投胎來折損他陽壽的。」 默嬋呵呵笑道:「六十高夀的人還怕折損陽壽?」 「怎麼不怕?反正他要是沒活到八十,一定是我害的。」 默嬋更是笑彎了腰,元寶也滿不在乎的嘻嘻而笑。 藍絲被她們的笑聲吵醒了,倏地溜下地,不屑與美人兒窩瘋,另覓清靜所在。 「小畜生!」元寶笑駡。 「有時我覺得它皇室貴胄還傲慢呢!」 「早點給它討個老婆,挫挫它的銳氣。」 默嬋不置可否。「想不想到餘園一探究竟?可以帶藍絲一起去散散心。」 「餘園已經被人買去啦,不得其門而入。」 「是嗎?昨天你口中那位賊兄的朋友卻邀請我們去參觀。」 「什麼時候?」 「我等不到彩虹出現就睡著的時候,那個叫範啼明的人叫醒了我,後來又告訴我他買下余園,隨時歡迎我們去玩。」 「可希罕了,叫咱們去逛賊窩?」元寶噗咻一笑說:「需不需要雇保鏢同去?」這是玩笑話,何道堯聽見了非火冒三丈不可。 默嬋搖頭。「你舌尖帶刀,對你又有什麼好處?」 「至少不容易吃虧。」 「我口齒笨拙,也不吃什麼虧呀!」 「那是因為你一起住在象牙塔中,有大姐和姐夫罩你。」 「你的靠山更硬,放著清福不享,又何苦巧嘴薄舌的刁難人。」 「無聊嘛。」元寶的薄唇兒微微翹動著,雪白的小牙兒時隱時現,帶著一種又嬌又辣的甜味,她的聲音也是清脆的:「我不像你手巧心靈、又安靜文雅,可以在閨房裡躲上三天三夜也悶不出病;我呀,就像我娘說的,只有睡覺的時候才聽不見我的聲音。」 默嬋用手絹掩著嘴,笑得就像一朵含羞花。 元寶不由讚歎:「看著你,就像看一幅活生生的仕女圖。」 「什麼話?金家的美女成陣,和張家的妻妾有得爭暉。」 元寶輕哼道:「『紅顏未老恩先斷,斜倚薰籠坐到明』,從古至今,多少美女仗恃貌美而嫁入顯赫之家,幾個有好結果?別提我爹發蒼齒搖,年輕力壯的張師涯也是冷落妻妾時多,親近妻妾時少。」 「得啦,你閑得發慌去替人傷春悲秋,誰感激你?」 「誰要那群緊抱三從四德的假女人感激?我是嘴上念念,用來警惕你,也警惕我自己:愈是有財有勢的男人愈不可靠!」 默嬋不語,心裡想著:姐夫其實很寂寞!她總有一種奇怪的想法,縱橫商場、人人奉承的張師涯,回到家中有嬌妻、美妾相伴,看似熱鬧繁華,其實是個孤獨的人。明知說出來惹人訕笑,她只能藏在心底。 事實是否如她所想?她也不知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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