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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第七章

  花朵朵病了好幾天,病中,她不斷夢歎,可是除了柳善耘,誰也聽不懂她在念些什麼。張君美急個半死,他不在乎朵兒在昏迷中夢到什麼,甚至不想追究她因何突然倒下去,他只要她健康起來,又可以活蹦亂跳的。

  當她神智恢復時,善耘可以感覺到她變了,變得較為沉靜,不再愛笑愛鬧,他希望這只是她受到打擊後的暫時反應。

  善耘成了她房中的常客,過去他保持距離,不曾進來過。他把晚餐端到床前,看她仍是坐著發呆,將餐盤重重一放,驚醒神遊天外的朵朵。

  「曠課太多囉,明天該回去上課了。」

  朵朵心懨懨的不想理任何人。

  「吃飯吧!有新鮮牛柳煎的牛排,你愛吃的。」

  她不想動,而今,任何事都引不起她的興趣,沒有任何意義!

  他把牛排切成小塊的餵食,她機械性的吃著。

  「有位郭先生要見朵朵小姐。」傭人上來說。

  「你想見他嗎?」善耘問她。

  朵朵把頭扭到一邊去。

  「叫他在樓下等著!」

  善耘吩咐一句,傭人走後,他又沒事人一般繼續把盤中的食物喂完,剝個大橘子,你一片我一片的慢慢享用。

  「讓他去等吧!他內心有愧才會來,多等一小時也無所謂。」

  跟昨天一樣,善耘問朵朵。

  「想聽我拉小提琴嗎?」

  她嗯了一聲。他把食盤端出去,不一會提了小提琴回來,熟練的把琴夾在下巴下,奏出柔美的曲子,她喜歡聽小曲子,像夢幻曲、小夜曲之類的,愛上的話還要他重複拉上好幾遍,音樂使他有耐心,總不拒絕她的要求。

  她也不問他因何過去不見他垃小提琴,像他這等身世的男子,命中註定了只能與藝術結為朋友。

  今天她沒辦法專心,心緒牽引著樓下的人。善耘拉了兩曲便停下,松了松琴弦,坐在床沿看著她,直率的問:

  「你說我長得怎麼樣?夠俊吧?」

  朵朵奇怪他竟這麼問,但還是老實的點點頭。

  「我可以想像一般人如何看待我,天生的俊逸外表和富貴家世,這一輩子不愁吃不愁穿,女人見了我像蜜蜂專著花蜜,追女人不用費工夫,一定風流韻事不斷!」他的嘴唇抿成一線。「可是,事實如何?打我懂事起,我就明白自己肩上擔了多大的責任,如果我不積極奮發學習,儲備實力與精力,稍有鬆懈,那份重擔就會壓垮我,你以為到時候有人會同情我嗎?不會的,人們只會笑我是紈侉子弟!有如此優秀的先天條件,居然還一敗塗地,簡直是人渣!扶不起的阿斗!不值得同情!」

  「至於追求異性方面,我承認有許多女人喜歡我,不過在這方面我看得很淡,就拿老一輩的人說的:冤家,冤家,不是冤家不成夫妻!上天愛捉弄人,當我們遇到命中註定的那個人,本身有再好的條件,仍要苦苦追求,絕沒有手到擒來的便宜事!因為追求的過程太苦了,所以絕大多數人,都學會『將就』,身邊出現一個條件相配的,就立刻結婚,告訴自己這就是愛了,通常也都能白頭到老。但反過來想,做人學著將就一點,日子才好過吧!也許一輩子也遇不到能使自己甘心奉獻一切的意中人,也許遇到了而有種種因素使兩人不能在一起,這時候只有妥協,否則會很苦、很苦!」

  朵朵看著他,時間似乎停止了移動。

  「他不愛我,也是一種妥協嗎?」她作夢似的說,眼中淚光閃閃。

  「或許,他不敢愛你。他已到適婚年齡,而你還這麼小,他直覺不相配,所以把你當妹妹看……」

  「見鬼的妹妹!我又不姓郭。」

  「朵兒!」他柔聲叫道:「我說了這麼多,你仍不明白嗎?人生不如意乃平常事,人家看我外表光鮮,平步青雲,卻看不見我背後流的汗;同樣的,人家看你花朵朵清豔絕麗的一副容姿,追求者想必不少,卻不知就因為太美了,沒有絕對信心的男人哪敢妄想娶到你,直覺的就認定你該配有錢人什麼的。」

  「愛,只有一個理由;不愛,卻有無數個理由。」她開始抽泣。「反正他就是不愛我啦,一百個理由或一個理由,不都一樣!我自往臉上貼金說自己太美啦、條件太好啦,所以人家不敢追,又有什麼用?在他眼裡,我就是不如那個女人!哦,我真恨他!為什麼對我說愛我,又帶未婚妻來刺激我?我恨死他和那個女人!」

  一旦放聲哭出來,情緒宛如洩洪一般澎湃。

  「那個女人不是曾跟你在一起嗎?我還記得在『天鵝蛋』見過她,怎麼,不多久反而迷上郭凡德,使他拋下我,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傷害我!都怪你,你為什麼不好好捉住那個女人?我已經沒有信心了,真希望我是醜八怪,至少我可以明白我輸在哪裡……」她痛苦的語調,幾乎已語無倫次。

  哭著、罵著、捶著床鋪,鬧了近半個時辰,直到倦了、累了、失去力量了,她才像個可憐的被煮熟的小蝦縮成一圈,邊泣邊睡。

  看著她弱兮兮、病奄奄的樣子,他又是憐惜又是生氣,拉上被子給她蓋上,在心底告訴自己,「今夜就留給她悲歎初戀,等過了明天,我絕不許她再自怨自艾、哭哭啼啼的。」

  帶著這抹疼惜與堅忍的情緒,他走出朵朵的房間。

  然後,他仿佛才想起,樓下客廳有人在等著。

  走進客廳,郭凡德己等得有點不耐煩而顯得心浮氣躁,一見人,就忙迎了上去。

  「朵朵呢?她還生著病嗎?唉!我聽軍孝說她已三天沒上學,心裡想八成因為我的婚事使她受到打擊,我萬分過意不去,馬上就趕了過來……」

  「等等!等等!我不明白你說些什麼?」柳善耘用一種萬分詫異與不解的目光直視他。「怎麼朵朵生病跟你扯上關係了呢?」

  「聖誕夜的舞會她不是昏倒嗎?」他迷惑的望著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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