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謝上薰 > 逗美人開心 | 上頁 下頁
十七


  所謂「英雄救美」,當然是像她這樣的美女才值得救。

  「你來冷家堡快一個月,大概也打聽到不少關於夫人的事,那你更應該感念夫人對你的仁慈。」展榮語重心長的說:「夫人幼年喪父,過了好幾年的苦日子,所以她一聽到你也是因為父亡而落難,自然想要拯救你;而將你帶在身邊,也沒讓你幹過一件粗活,但人貴自重,可別因夫人天真善良而以為她好欺負。」

  「蘭玉不敢。」她完全感受不到他的好意,用平板的聲音道:「夫人交代我做的事,我從沒偷懶。大總管,夫人可能在找我了,我可否告退?」

  展榮探了探她的神情,終於道:「你去吧!」

  對一個冥頑不靈的女人,他能說些什麼?

  不過,他必須提醒堡主一下。

  冷霄聽完,譏誚一笑,冷冷地說:「那種女人,理會她幹什麼?待她有所行動,再收拾她不遲。」

  「但夫人年輕天真……」

  冷霄皺眉,沉吟半晌。「也該派人去接香霓與天慈過來,你走一趟吧!」

  展榮苦笑。「堡主,你真是給我找了件好差事。」

  「瞧我對你多好,嗯?不用太感謝我。」冷霄難得幽默。

  展榮不得不承認,男人娶對了老婆,其影響力大到可以嚇死人。

  雪柳好喜歡讀書習字,以前被大娘杜絕學習,如今有一大間書房的書供她看一輩子,教她如何不感激丈夫?

  十歲後就沒再拿過毛筆,重新執筆下過一個月,自然寫不出什麼好字,但雪柳很用心的臨帖,像個甫進學堂的學子,希望博得師傅——老公的讚揚。

  蘭玉在一旁磨墨伺候,越看越不是滋味,忍不住道:「不是我要冒犯你,夫人,我隨便寫都寫得比你好看!」

  「當真?」雪柳眨著純真的眼眸,起身道:「換你寫寫看。」

  蘭玉也老實不客氣的坐下去寫,還特別拿出精神來,一般私墊先生都不見得比她寫得好,別有用心的說:「夫人,不如你拿我寫的字給堡主看,說是你寫的,相信堡主一定會驚喜你進步神速。」

  表面上賣乖巧,私心則想找個機會「不小心」透露其實是她寫的,這麼一來,堡主會對她另眼相看,而鄙視夫人的投機心態。

  雪柳顧著欣賞她寫字的技巧,沒把她的話當真。

  冷霄走進書房就瞧見奇怪的一幕——丫頭大搖大擺的端坐桌前,夫人立在一旁倒像個書僮,他臉馬上拉下來,重重咳了一聲,蘭玉霍地起身。

  「堡主!」嬌聲低喚,怯怯的,蘭玉相信堡主是憐香惜玉之人。

  雪柳沒心眼的招呼丈夫,「夫君,你來看看,蘭玉的字寫得真好!」

  冷霄終於拗到她改口叫夫君了。

  把蘭玉的字親手拿給丈夫看,蘭玉正暗自竊喜,雪柳還作善意的解釋:「蘭玉說願意把她寫的字當成我的,好讓你驚喜;但我怎麼敢呢!夫君是何等精明的人,一看便知差太多了。唉!我不知要練幾年才能寫得好。」被一個丫頭比下去,嗚~~好丟臉喔!

  冷霄噬人的目光朝蘭玉看了看,「刷」地將手上那張字撕成四片丟在地上,森冷道:「浪費了一張上好的宣紙!身為奴婢不守本分,大模大樣的賣弄文才,再有第二次,我立刻將你丟回悅春樓當個『色藝雙全』的妓女,教你賣弄個夠!」

  「奴婢不敢,奴婢下次不敢了。」蘭玉應聲跪倒,第一次見到堡主猙獰的一面,俏臉刷白,心頭冰冷。

  「夫君,你在生氣嗎?」驚愕與恐慌再次飛進雪柳眼底,「是我要她寫的……」

  「你不是很認真在習字嗎?怎麼會變成她在寫?」

  「她說她寫得好看,所以我想看……」

  「一個安分的奴才絕不敢誇耀自己書讀得好或字寫得好,因為那不是奴才該做的事。照理本不該買下蘭玉,大富人家寧可要不識字但老實安分的奴婢,不容易出亂子。」冷霄眼中的怒火在面對妻子時消退了些,口氣也溫和許多,但道理還是要跟她講清楚。

  雪柳輕垂螓首。「我以前也是這樣被人輕賤……」

  「那不一樣。」冷霄連忙擁住她,柔聲道:「你本是風家的二小姐,你大娘錯待你,那是她心胸狹窄,你依然是風家小姐:蘭玉不同,她已家破人亡,被賣入妓院,如今的身分是奴婢,那麼她就必須忘記過去的好日子,忠於奴婢的身分,否則便是給自己找麻煩!柳兒,生活是現實的,尊卑上下要分得明,這個家才容易管理。」

  「我明白。」過了兩個月的好日子,她逐漸明白人不能老是活在過去,不能因為自己是小可憐,就以為別人也是小可憐。

  蘭玉低垂著腦袋,眼中有著壓抑的憤怒和更多複雜的情感。

  想過好日子不可以嗎?不願世代為奴算是過分嗎?來窯裡的男人,隨便哪一個都比他有眼光。

  「對了,你來教我練字嗎?」雪柳期待的看著丈夫,眼底散發著完全信賴的光芒,而嘴角含著嬌人的笑靨……

  天啊!冷霄突然覺得自己像個大混蛋。

  「對不起,柳兒,我知道我們說好的,只是我今天必須爽約。」從牧場送來的幾十匹牛馬正在東郊的牛馬市交易,展榮不在,他必須去看一看。男人的工作內容不習慣跟女人討論,更沒想過要帶她去糞便滿地的牛馬市參觀。

  「你有事要忙,儘管去吧!不必管我,」她從不敢奢求太多,不美麗又無趣的自己能得到他的善待已太感激了。

  「我們晚上再聊。」他心憐道。

  「好。」她柔順的態度一如當年她娘對她爹。

  他從容並愉悅的走出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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