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謝上薰 > 抱著元寶私奔 | 上頁 下頁 |
三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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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對義父承諾,此生不在江南活動,不損及「修羅門」的一分一毫利益。所以,他只有遠走他鄉,但,在不驚動「修羅門」的情況下陪老婆回娘家,應該不至於犯忌諱。 「那就好,那就好。」薛姣掩不住喜悅之情,堆滿一臉迷人的笑容說:「賢婿果然是個明理人。」高帽子一戴,使人更加無法反悔。 「娘,這麼一來你放心了吧?」元寶也高興的舒了口氣。 薛姣戲謔道:「對你呀!我從來都不用太擔心。你是我生的,怎麼可能吃虧? 我只是一時情緒激動,犯了為人父母都會犯的矛盾病。」 「矛盾病?那是什麼?」元寶粗率地問。 薛姣打趣地掀掀嘴角,一臉譎詐的微笑,「就是一方面老是煩惱你嫁不出去,等你有了婆家,卻又擔心我們母女從此不能再相見。」 「什麼嘛!我怎可能嫁不出去!」元寶哼道。 「可是到目前為止,也只有一位仁兄敢來提親。」 「那是其它人不識貨。」 「元寶!」郭冰岩出聲了,「我們該走了。我聽到有人朝這邊過來。」 薛姣奇道:「我什麼都沒聽見。」 不多時,果見黑暗中有燈火搖晃的光芒。 離情依依的愁緒再度彌漫母女倆的心田,兩人眼裡同時閃起了淚光。 郭冰岩只有自助助人,朝薛姣躬身一揖,「岳母,後會有期。」語音未落,他的動作更快,猿臂抱起金元寶,影子微幌,已如幽靈般消失在蒼茫月色裡。 「元寶——賢婿——」薛姣簡直看花了眼。 一行人朝這邊趕來,為首的正是金乞兒。他對完了賬冊,想想薛姣這兒的風景好,美人也是風情萬種,便拋下稚嫩的小妾,往她住的園子裡來。 「夫人,你怎麼半夜也點燈,多浪費!咦,對了,方才我聽你在喊叫……什麼元寶……這是幹嘛呀?你老是想不開。」 薛姣白了他一眼,又粲然一笑。 金乞兒看了,彷佛吃了顆舒心丸,她好久沒給他好臉色看。不過,她說的話他怎麼聽不懂。 「剛剛,我的女婿抱著元寶私奔去了!」 曦光、夕陽,日出又日落,原來是寒暑默默的遞換。光陰,使一株小樹茁壯,欣欣向榮;光陰,也讓俊男美女的肩膀斜了,風霜隱藏不住的在鬢角、眼尾出現。 宋夫人如今孀居,已經不會很在意白髮的出現,她甚至有個感覺,她的蒼老會換來長子更多的敬重。只是身為女人的虛榮心,總是希望多留住一刻青春也是好的。 在族人眼裡,宋夫人是個很虔誠的信徒,每逢初一、十五,便到「晉祠」的聖母殿參拜,並且乘機命家丁抬十擔「難老泉」的泉水回家飲用。「難老泉」位於聖母殿南側,是晉水發源的地方,清澈無雜質,詩人李白曾吟詠:晉祠流水如碧玉,傲波龍鱗沙草綠。 除了這點嗜好,宋夫人一向深居簡出,名聲很好,教人挑不出毛病。 自從打江南歸來,過了一個年節,宋夫人的暈眩之症已較少發作,麥仙翁所開的方子頗有抑制之效用。只有她貼身的婢女知道,這些日子、宋夫人常常獨坐沉思,有時咬牙切齒,有時又像松了口氣,更不時喃喃自語:「我快老了……」、「我禁不起再一次的家變……」、「上蒼為什麼要一再捉弄我……」、「不行,我必須反抗……」 種種異常言行,叫貼身丫頭很是擔心,又不敢去向莊主說,而和氣的三少爺則被莊主派往「十全山莊」去相親。 幸而,離初一愈近,宋夫人的精神又安定下來,已恢復了正常,丫頭因此明瞭去晉祠拜拜對宋夫人而言有多麼重要,便也期待著。 說到晉祠,它是為了紀念周武王次子姬虞而建的,亦稱唐叔虞祠。而聖母殿所供奉的便是薑子牙的女兒邑姜,周武王的王后,成王和叔虞的母親,周武王曾誇她「賢於內治,明胎教之道」,是周武王所列十位治國之臣中唯一的女性。宋朝為她立像建殿,是為了祀禱求雨。而一般民間婦女無疑是崇拜聖母的名望與形象。 到了初一,宋夫人照例輕車簡從的前往晉祠,家丁都候在門外,由貼身丫頭陪著去參拜,然後,宋夫人會讓丫頭自由的在難老泉附近玩一玩,她自個兒則信步閒逛,最後總是走向那已有三千多歲的青柏,此柏樹高十余米,樹幹與地面成四十五度角,形成一片陰涼的所在。 宋夫人瞧瞧四下無人,將一小包東西從袖口遺落在陰暗的角落,轉身要走,忽被一隻手給扯住袖子。她心驚膽戰的回首一望,那是只又白又肥的老人的手,是她滋養了這只原本枯瘦的手,也肥了他整個乾枯的身軀,變得人模人樣,像個兒孫滿堂的老太爺。「你……你要幹什麼?」宋夫人不知為什麼,總是怕著他。 「晚晚、晚晚,」老人的一雙豬泡眼死盯住她絕美的臉蛋。「你怎麼總也不見老?富貴人家的飯菜有養生的秘方吧?何不讓我也分享、分享?」 「你在胡說些什麼?」宋夫人,不,田晚晚急得快掉淚了,在這個男人面前,她永遠要伏低做小,不管她已付出多大的代價。「我每個月給你兩次錢,足夠你吃好穿好,你為何仍不肯放過我?」 「這點錢在宋家是九牛一毛,不關痛癢。」老人把那一小包東西塞進懷裡,威逼道:「我老了,我也想跟你一樣關在大宅子裡頤養天年,不想每個月來拾你這點碎銀渣!晚晚,你把我的事情向宋家兄弟提過沒有?」 「說……說什麼?」 「你敢裝蒜!」老人發狠道:「以前你那個權傾一方的丈夫還活著,我不得不忍氣吞聲作烏龜,如今他死了兩年多,你成了『老夫人』,府裡就屬你最大,只要你公開我們過去的夫妻關係,我倆不愁不能團圓。」 「郭瘦鐵,你說的是什麼瘋話啊?」田晚晚氣急敗壞的道:「如果我照你所說的去做,連我也會被趕出山莊大門!」 「你不試試看,怎知不行?」這個肥胖的老人竟是郭瘦鐵!連多夾一片如紙薄的鹹肉都會大聲咆哮的男人,竟吃得如此癡肥。 「你知不知道什麼叫『後母難為』?我好不容易才有今天的地位,我謹言慎行,不敢踏錯一步,我如履薄冰、小心翼翼的守護著我身為宋夫人的身分,而你,居然要我親手毀掉這一切?」 「你太緊張啦!」郭瘦鐵古怪地笑笑,「這十多年來,你把別人的兒子當成親生兒子來疼愛,撫育之辛勞,功不可沒,姓宋的絕不敢將你趕出家門。」 田晚晚用痛苦的語調說:「我求你放過我,不要害我走投無路,抬不起頭做人! 我的前半生夠苦了,我不能讓你毀掉我好不容易得來的幸福!」 「開什麼玩笑!你本是一名窯姊兒,是我救你出火坑,賜給你至高無上的幸福,只不過比起宋家是窮了一點,你這個嫌貧愛富、忘恩負義的臭婊子,居然敢在老子面前烏鴉冒充鳳凰,要不要我找宋家老大說去?」 「不、不!他不會信你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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