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謝上薰 > 抱著元寶私奔 | 上頁 下頁
十九


  冰塊也會歎氣?元寶是丈二金剛摸不著腦袋。他為什麼歎氣呢?是感慨她舌尖嘴利,不得不敗陣而去?

  「不會吧!那個人豈肯低頭認輸?」元寶的自信心還不到自大的程度,也知答案是否定的。「那麼,他究竟為什麼歎息?」

  思量了好半晌,她依然抓不住線頭。

  她沒去想,不過是一聲歎息,竟值得她費心思索,百思不得其解的懸掛在心頭。

  她沒去想,這才是真正可議之處呢!

  真個是:不言不語,一段情懷,都在眉間。

  她的牙咬得很緊。

  姬水柔看著,感覺有點兒恐怖。

  「慧凡姊!」水柔是清醒人,害怕會出什麼岔子,一顆心懸吊得緊緊的。

  一剎那間,那冷凝著冰火的雙眼竟滾下兩滾淚珠兒。冷彗凡驚訝地拭去那淚珠,舉手在面前端詳著,彷佛奇怪著手心那濕涼的感覺是什麼?真的是淚嗎?她一瞬也不瞬的凝望著,無盡地思量。她看不見自個兒眨動的眼睫毛像沾了露水的羽翼,根根都濕潤了。

  這份傷情,這份悲酸、惹人憐憫的傷情,深深打動了在一旁觀看的姬水柔的心。

  而這份曾被冷慧凡深深隱埋的情傷,竟是這般輕易且脆弱地被挑起……只不過耳聞郭冰岩與金元寶說了半天的話……她們不敢再越雷池一步,甚至不清楚那兩人間都聊些什麼,結果,冷慧凡便呆在當場,至今不動分毫。

  姬水柔真是作夢也想不到,向來冷靜堅強的冷慧凡,一遇上「情」字,竟是脆弱得不堪一擊。

  可是,想到她平日那麼要強,性情直追冷酷無情的主人,水柔心知不便說破它,至少不能主動問及私情,只有裝作沒這回事的說道:「今晚風大,你別是教沙子蒙了眼,疼不疼?」

  有一縷悽楚酸澀鎖住了喉,冷慧凡強行咽下,這才開口,「我沒事。江湖女子學不得人家嬌貴。」

  這分明話中有話。

  「誰嬌貴呀?慧凡姊是說金元寶嗎?的確,她沒練過武的身子是比不得咱們強健,但精神可不認輸呢!比我還倔強。」

  這點冷慧凡也無法否認。可是她不明白,光憑這點,她就把主人吸引住了嗎?

  「那真的是主人嗎?」她悄聲問,似乎自己都不相信。

  「誰?」水柔不料她有此一問。

  「和金元寶說了半天話的那名男子。」

  「那確是主人的聲音。」水柔寧願她面對現實。「即便是有人想模仿,也模仿不來吧!」有若寒冰擊玉石的聲音,是連「修羅門」中殺人最多的「冷面殺手」柳震獄也難望其項背。

  「可是,」冷慧凡咬著下唇想了想說:「你能想像從主人口中聽到那麼多話嗎?

  這根本與主人的性情背道而馳,他最是惜言如金的人呀!」

  「我碓信我沒有聽錯。」姬水柔固執著說:「假使你不信,我們可以上前一探,是真是假便可分曉。」

  「不用了。」冷慧凡顯出為難的樣子。姬水柔可看不得她這個樣子。何苦呢?若她果真對主人有心,何不設法暗示一二,看看主人的反應;雖然明知九成九要傷心,也勝過在她面前虛偽的刺探,妄圖博取一點點連她也給不起的安慰。

  她私心裡何嘗不愛慕郭冰岩那獨一無二的氣質與個性?何嘗不想終生待奉在他左右?只不過,她醒得快,慧凡姊卻至今仍醒不過來。

  她遲疑了一下,很快地脫口而出:「死心吧!慧凡姊。」

  「你說什麼?」

  「我說……我也偷偷愛過主人,渴望長伴他一生,但是,我很快就夢醒了,知道自己是癡心妄想。他永遠是高高在上的主人,除了交代我們辦事情,從來不正眼多看我們一會,更不曾與我們閒話家常。他是一個沒有感情的冰人,只是皮相好看而已。」姬水柔停住口。

  冷慧凡因驚異而茫然,既說不出話也無法思考。她的每一根神經都感至非常的疲憊,一種沉重而昏眩的疲憊。

  「對不起,慧凡姊。」水柔深吸口氣,低聲道:「我明知我不應該點破你的心事,但我實在不忍心看你沉淪下去,那是沒用的。」

  四周一片靜寂,彷佛處身古井底,連風都靜止了。

  冷慧凡的聲音似乎是由遙遠的地方傳來,「我亦不癡心妄想,只圖一生一世是他的奴、是他的婢。即使他冷酷無情,我也不在乎,因為,我明白那是他的本性,他對每個人都是這個樣子。」

  她停了一下,眼神突然變得極為冷漠。「可是,別讓我知道他原來也可以對女人好,別讓我聽見他原來也有開懷暢談的時候。這不公平!不公平!我可以忍受他對誰也不愛,我亦準備陪他孤獨以終,他不該……不該動了情……」

  「而那個女人不是你,這才是令你想不開的癥結所在?對不對?」

  「我情願他永遠無情也無恨,真的。」

  「偏偏他也是肉體凡胎,也有動情的一天。」

  「我不敢相信金元寶有這個能耐,這其中想必有什麼隱情。」

  「你踰矩了。」姬水柔重重歎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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