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謝上薰 > 抱著元寶私奔 | 上頁 下頁 |
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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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啊!」元寶想笑,又感到心酸,家中姊妹眾多,她最喜歡的卻是表姊和默嬋。「如果只是小小聲打個挺秀氣的噴嚏,事情或許尚可補救,可偏不是,那聲若雷鳴,又流不一管鼻水,整個畫面都被破壞了,唉!表姊自己也想不開,當場便哭著掩面而去,當晚便自盡了。」 惋惜的氣氛使兩人有短暫的沉默;然後,金元寶和郭冰岩同時開口…… 「表姊好可憐哦!」 「那種女人死了就算了!」 更久的沉默。元寶幾乎懷疑自己的耳朵。「你說誰死了算了?」 「令表姊。」 「你說什麼呀!我表姊那麼可憐,你不同情也罷,還說出這樣過分的話,你果真是冷血動物!」 他眼中閃過一絲怒芒,臉上的神色仍是沉著不變。 元寶毫不退縮地迎接他的殺人視線,「你殺人殺多了,不把人命當作一回事,冷面冷血冷心肝,不是冷血動物是什麼?」 「一個人連打噴嚏的自信都沒有,的確是死了活該!」他的聲音很低沉、很冷、很厭惡。「自我要求完美,通常是沒自信,害怕一個不雅的動作會招來惡評,進而自絕于人世,活得這般痛苦,不如死了算了。」 她驚訝地聳聳眉毛,顯然沒聽過這樣的論調。他們大家不是惋惜表姊的傻,就是埋怨表姊毀了他們的希望;有人哭得肝腸寸斷,有人捶胸頓足咒駡老天爺開他們一個大玩笑……卻沒人想過,表姊之苛求完美也是一種精神上的疾病,而她身邊的人都是幫兇。 「是這樣的嗎?」元寶苦笑道。 「我告訴你,皇帝自己也會打呵欠、打噴嚏,睡覺還會打呼,放的屁也很臭。」 「你亂講!」她尖聲道。這個人是立志毀掉所有偶像的完美形象嗎? 「我親眼看過,千真萬確。」 「怎麼可能?皇帝住在皇宮裡,不可能被老百姓看到他醜陋的一面。」 「進了皇宮,自然可以看清楚皇帝的醜樣。」 「皇帝請你進皇宮?我不信。」皇帝和殺手,八竿子也打不到一塊兒。 「你不信是對的。皇帝沒請我,是我自己進去的。」 「你……」她張口結舌。真難得,嘴尖舌頭快的金元寶也有說不出話的時候。 「騙你的。」 聽他的口氣不像在說謊,而是不願再深談下去,似乎有點懊悔失言。 事關皇家忌諱,元寶也寧願那是謊言。 「我告訴你,我不喜歡人家信口開河,把我當三歲孩子耍。」她哼聲道。 「很好,我就跟你談點正經的。」他毫不動容地說:「你這顆漿糊腦袋裡,記得住你生命中的重要日子嗎?」 「誰是漿糊腦袋?」元寶大大的自尊心小小的重挫一下。「本小姐的記性一流,不會忘記任何一個重要的日子。」 哦!你不會嗎?郭冰岩想著,冷漠地注視著她。「今天杭州城出了一個大笑話,金乞兒嫁閨女,五小姐卻不見了。」 「啊!」元寶低喊著,慌亂地揉揉前額。「我忘了!我被你囚禁,根本不知今夕是何夕。」她囁嚅道:「難怪,我看今晚的月色很不一樣,怪怪的……」 「月色根本不怪,奇怪的是你。」郭冰岩面罩寒霜,看起來更加沒人味兒。「你在生什麼氣?這不是順了你的心,達成你的目的嗎?」她忍不住尖刻地回答:「好啦!你總算讓我爹出了一次大醜,理該高興才對。」 他有什麼好高興的?本該是他的洞房花燭夜,他的新娘卻連今天是迎親的日子都不記得,可見得她確實想逃婚,沒有待嫁的心情。 「可憐的老爹,他此刻一定為那一鬥『得而復失』的明珠猛掉眼淚。」她出聲同情,聽起來跟幸災樂禍也沒啥差別。 「你就只想到這點?」 「不然還有什麼好想的?」 他冷哼。「誰娶了你誰倒黴!」 「反正那個人不會是你。」元寶中閃過一抹狡黠的光芒。「難不成你要我可憐那位成了杭州笑柄之一的新郎倌?很抱歉,本姑娘對男人向來沒啥同情心的。」 「這點,我早就領教過了。」 「啥?」元寶驚訝地盯著他,冷笑道:「你在說笑!我是你的俘虜,沒有行動自由,且手無縛雞之力,怎麼可能做出使你不敢領教的事?」 「可想而知。」 「你光用想的就把我想得這麼『不敢領教』,足見你欠缺理智,不可理喻。」 「你罵我?!」 「不!我在告訴你一個事實,希望你大人有大量,不要過分的老羞成怒。」她吊兒郎當的,還對他甜甜一笑。 他報以冷笑……天啊!他居然也會笑,可他笑得還真恐怖,令人毛骨悚然。 「你膽子夠大,只不知……命夠不夠長?」 她倒抽了一口氣。她知曉,他想取她性命是易如反掌。「我不怕你。」她吞咽一口口水。「我的脖子夠長,砍起來想必乾淨俐落,只希望你把刀子洗乾淨,不要將前次殺人的汙血留下來弄髒我。」她不知道自己哪來的膽子?又憑恃著什麼? 夜深了,林梢有風低吟。 郭冰岩沒有言語,只歎息一聲,便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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