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謝上薰 > 抱著元寶私奔 | 上頁 下頁
十三


  “你不必擔心我,水柔,”冷慧凡一揚頭,冷傲的,倔強的說:“我是姊姊,明白嗎?”

  “雖然你遠比我冷靜、世故,但有時候,不知怎麼搞的,我就是有個傻念頭,覺得我應該照顧你,我怕你受到打擊,我怕你把委屈全放在心裡。”

  “那是因為你心腸軟。”冷慧凡漠然道,陽光下,一身黑衣的她婉如幽谷絕地裡一朵不見天日的蘭花,讓人覺得高不可攀。“只是,我並不如你想像中的脆弱。”

  姬水柔搖搖頭再搖搖頭。一身雪白無瑕的她看似不食人間煙火,其實她是重實際的。人的外表真是不可靠。

  “我記得『鬼佛』石不華以前說過,你應該是養在深閨的千金女,由父母之命許配高門,安穩的過完一生,如此,你才會幸福。你不該淪落江湖,不該在郭冰岩手下效忠,他是一座千年不溶的冰山……”

  “別說了。”冷慧凡帶怒的道:“沒有人能數落主人的不是,即使『鬼佛』也不能。那個銅臭佬如何與主人相提並論呢?他只愛錢,當然無法瞭解主人高貴的一顆心,更不瞭解能夠跟隨主人是我一生最大的心願。”

  “我卻認為『鬼佛』有一雙洞燭世事的慧眼,看穿了你的本質。”

  “他才多大,值得你這樣吹捧?”冷慧凡似乎不信。

  “這與年齡無關。有人活到中年,一樣不門事理,蠻橫無賴。”

  “我認為你在捕風捉影、杞人憂天。”冷慧凡說得輕描淡寫,卻又落了痕跡。

  “沒有人天生就該是什麼命,一半也要靠後天的修為和堅持。我從來不想當什麼少奶奶,寧願自己就是現今這模樣。莫非水柔你後悔追隨主人?”

  “沒有,沒有!”

  “那就好。”

  姬水柔無法再說什麼。人呢!要自己看得開,若是看不開,旁人的金玉良言也不過是冬風吹拂耳畔。

  兩人之間有一陣寧謐的沉默。

  想到冷慧凡的未來,水柔心中充滿了一種奇異的哀傷。然而,她自己未來的倚靠又在哪裡呢?除了同道中人,一般男子根本不敢多望她們一眼。

  怪只怪,這是一個講求“女子無才便是德”的時代。

  元寶失蹤了。

  薛姣等了三天,才警覺事情不對勁,立刻派人到張府詢問金照銀。

  金照銀說元寶根本沒來找默嬋,她已好多天沒見到元寶了,還以為她乖乖的等著當新娘。那麼,元寶上哪兒去了?是自動失蹤?還是遭人劫持?

  婚期將近,金乞兒不斷派人出去尋找,卻是一點線索也沒有。

  “這個敗家女,存心不讓我好過是不是?”金乞兒氣得想揍人,如果不是怕浪費藥錢,他真會這麼幹。“從小,她就是我的煩惱之源,現在也還是!”他怒衝衝地說:“我是很認命的,已有賠嫁妝的心理準備,這是眾所皆知的事。然而,老天可憐我,派來一位好心的東床快婿,就快把她給娶走了,誰知……誰知……她居然給我失蹤!”

  “元寶不是這種人!”薛姣忿忿低喊:“她不可能逃婚!事實上,她很高興能嫁給外地人,去見識外面的天地。她一定是出了意外……哦,我的元寶……”她先發制人的哭天搶地起來。

  金乞兒原本想罵她“教女不嚴”、“縱女胡為”等牢騷,也只有硬生生又吞了回去,省得給淚水淹死。

  “唉!唉!”他哀聲歎氣的走了。“女人,嘖,女人!”

  夫妻之間爭論不出結果,又過了幾天,金乞兒派出去的人始終探聽不到一點有關元寶的消息,他的憤怒逐漸轉化為憂心和煩惱,因為,他不信元寶有本事躲得不見人影,除非,她是遭人幽禁,身不由己。

  畢竟,元寶是最常親近他的一個女兒。雖然,她親近他大多是有目的的,不是要錢就是要東西,但是,比起畏他如虎的其它女兒們,他私心不免也敬重她有勇氣,不自覺的讓她一次又一次的勒索成功。

  金乞兒長長歎了一口氣。

  “元寶,你可千萬別出事啊!”

  他真心祈禱著,尤其想到那一鬥晶瑩可愛的明珠,他的祈禱愈發虔誠了。

  西湖,一座小巧精美的竹廬,築于那白堤盡處、梅花遍植的孤山。宋代高士林和靖曾隱居孤山三十餘年,“梅妻鶴子”聞名四方。

  而今,名人高士遠矣,只有梅花臨冬笑傲。可惜的是季節不對,欲欣賞花姿,領略梅香,還須等候一段時日。

  夜來,一彎淡淡的上弦月是一柄可愛的月牙兒,潔淨的高懸在蒼穹上,令人吊起一陣遐思,也生出幾分孤清。

  淡淡的夜色中,也生出幾分孤清。

  姬水柔提著一盞燈走進竹屋,見桌上的飯未動分毫,不由勸道:“你快別任性了,這裡不比你在家中,可沒人哄你、寵你。”

  金元寶軟趴趴的縮在一張靠背竹椅上,沒精打采的瞄了她一眼,也不作聲,一點反應也沒有。

  “吃飯吧!”姬水柔冷然笑笑,“別教主人瞧見了,說我們把你餓瘦了。”

  元寶有點反應了,詫異地注視著眼前的白衣女子。“你的主人是誰?為什麼幽禁我?”這疑問她至少問過十七、八遍,卻始終不得其解。

  姬水柔也不敢多嘴,只道:“主人願意見你之時,自然會出現。”

  元寶冷哼一聲,便垂首不語。

  剛被捉來時,她生龍活虎的反抗著,一心想脫困,因為,她相信這是一樁擄人勒索案,她那吝嗇老爹如何肯花一大筆錢贖回一個賠錢貨?金家最不欠缺的就是女兒!如此一來,她不是死定了嗎?不奮力逃生怎麼行?但是,她的一般力氣比起習武女子,宛如一團棉花丟在敵人身上,輕飄飄的沒點分量,人家一口氣就可以吹倒她。

  穿黑衣的女子冷得像冰塊,一個字兒都吝嗇吐出,只以冷幽幽的含怨眼眸死死盯往她,看得她都感覺冬天早來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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