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謝上薰 > 愛你不簡單 | 上頁 下頁


  「我太大意了!竟然讓寶寶在我的視線之內慘遭蛇吻,我還配當她的大哥嗎?萬一一一果真有萬一,我也活不下去。」他看著床上尚余一口氣的寶寶,深深自責,就像千刀萬劍同時戳進他的心臟,無力再苟活。「啊,寶寶是怕寂寞的,無論生死,我都要陪伴她的身邊,不使她孤獨、害怕。」

  一朝心意已決,反而能夠心平氣和面對橫亙於眼前的苦難。

  雖然她是那麼頑皮、有時又很沒規矩的鬧出荒唐事的一個小可愛,卻是他心中的至寶,對她的深情至愛,早已落入他的骨血而不可分離。

  「生同一個衾,死同一個槨。」這摯情,無需對人訴說小棒頭悄悄地來到了身後。「啟稟魁首,三位領主和大執法求見。」

  衛紫衣沒有理會她,只關注的凝視床上的人兒,直到確定她此時還沒有生命危險,這才說一名:「小心伺候小姐,有任何狀況立即來通報。」

  小棒頭答應了,領著兩個小丫頭寸步不離的守在榻旁。

  樓下的花廳,有四個男人正在等待他出面,若非情況特別,平日他們絕不敢踏進「忘憂園」一步,犯了大當家的忌諱。

  「如何,有解藥嗎?」他冷靜地問。

  陰離魂幾乎不敢正視他,身為大執法,頭一次栽在一名弱女子手上,逼問不出什麼重要情報,簡直羞愧得抬不起頭來。

  他明白了。「這倒也是意料中的事。」若有所失地呢喃著。

  「魁首,」席如秀真擔心他會受不了打擊,努力出主意:「那女人似乎抱著必死之決心,不論如何刑求,一個字也不吐。我說大當家,事到如今,只有去求悟心大師賜予大還丹救寶寶的性命,我相信悟心大師一定肯的。」

  「對,對!」張子丹附和。「虎毒不食子,況且寶寶是他一手帶大的,情同父女,大師必不會袖手旁觀,忍心教她喪命。」

  展熹思慮得周到些。「壞就壞在路途遙遠,千里車馬顛簸勞頓,寶寶可受得了?能不能支撐到少室山下?」

  這可說中了衛紫衣的心病,卻也沒其他路可走,歎息道:「只要還有一線希望,總得試一試。」眾人無言。他思索了好一會兒,斷然道:「展熹留守總壇坐鎮,子丹命人以飛鴿傳書各分堂待命,準備快馬、藥品、銀兩應付一路所需,另外你和展熹一起統領幫務。

  如秀隨我南下,幫忙調度人馬。離魂小心看好莊月色,不能使她有機會自盡,然後等我的消息,要殺要留看寶寶的身體狀況。」

  群雄一一答應了,心裡都有數,莊月色即使僥倖不死也剩半條命了。當然沒人同情她,太可恨了,誰不好欺,欺到他們頭上來,真當「金龍社」全是些心慈手軟、任人捏圓搓扁的蹩腳貨?毒害他們疼愛在心的寶寶,使寶寶的魂魄在生死邊緣徘徊,比在他們臉上抹糞更加不可饒恕。

  不過,有一個小問題可教群雄想破了腦袋也想不通,就是:寶寶溜出去大鬧江湖、惹是生非的時候,著似危險,其實倒楣的全是別人,她大小姐平安的很:怎麼今朝在家裡修身養性,反倒「閉門家中坐,禍從天上來」?

  沒道理,可不是?可是它偏偏發生了。

  雨嘩啦嘩啦下個不停,路面淹沒在雨水中。

  兩匹馬拖著一輛大馬車,往南方快步馳去,車聲轆轆,馬蹄嗒嗒地響著,兩個大車輪濺起成團的泥漿。車廂裡佈置了一個很舒適的睡窩,讓寶寶躺在上面而不感覺到路面的顛簸,她極少醒來,即使有動靜也只是一陣痛楚的呢喃而已,任由小棒頭和另一名侍女小萱照料,而她們的心情也和濕漉漉的大地一樣憂鬱。

  馬車前後有六匹快馬護駕,馬上健兒在滂論大雨中趕路,自有說不出的苦楚。然則,一想到傾盆大雨怎麼也淋不到睡在馬車裡的寶寶,呼嘯的風雨吹打不了寶寶嬌弱的軀體,衛紫衣感到幾許安慰。

  「未晚先投宿,難鳴早看天」是行旅者必須奉行的法則,尤其在這種壞天氣下,露宿郊外無疑是頭殼壞掉了。

  為了趕路,他們沿著運河南下,到了故城轉換車馬,今朝來到平鄉,早有探子先行,安排好住宿的客店,備下茶飯、湯以及餵牲口的水和飼料。

  夜幕籠罩大地,掌燈時分大而雨已轉為零零細雨,佈滿繁星的天空,一輪明月含羞地露了臉,仿佛剛被風雨吹醒,有點兒朦朦朧朧的猶帶睡意。

  這家古色古香的「悅來客棧」原是一名富商的大宅院,家道中落後賣給人改成客棧,經營者是一對母女,說來少見,不過別有一股家庭風味,挺溫馨的感覺,恰能安撫出外人寂寥落寞的心境,尤其在落雨的夜裡,一壺暖酒、兩碟熱菜,盡掃愁鬱。

  衛紫衣一行人包下東跨院,出手闊綽,引動女掌櫃姬大娘親自來問候,知曉有病人,還叫她閨女姬美絹幫忙服侍沐浴更衣,衛紫衣暗暗稱許。

  夜裡非常清涼,門窗都打開了,清淨舒爽的空氣洗去一身疲倦,於是,精神重新振作了,胃口也大開了。飽嘗姜辣腐皮雞絲、醉蝦、香蒸栗子鴨、肉脯、炒三鮮。清燉鯉魚湯的美味,飽足地透出一口氣,再慢慢地飲酒。

  姬大娘望著空碗盤,舒心地笑了:「客倌還需要些什麼?」

  衛紫衣搖了搖頭;隨行的季大夫起身去熬藥;石蟹勤快的去幫忙。

  擅長和女人打交道的席如秀,閒話家常般觀著:「女掌櫃你不簡單,把一間客棧經營得有聲有色,酒香菜好,乾淨舒適,簡直教人挑不出毛病。你准發財的,大娘。」

  「多謝大爺金口。」姬大娘笑得魚尾紋部藏不住。「多虧了我女兒幫裡幫外,既聰明又能幹,是我的得力助手,否則我一個人哪有這般神通廣大?不過,唉!這也是美絹命苦吧,假使她父兄健在,也不至讓她一個大閨女抛頭露面幹這等營生。」

  這倒是,往往因此誤了一個好姑娘的終身。能與她旗鼓相當的好對象只怕不肯納聘賣酒女,只能下嫁條件此她差的,招贅進來幫忙做買賣。

  所幸姬大娘看得開。「反正人是掙不過命去,過一天算一天。其實做習慣了,偶爾歇業兩天還真不知如何打發哩!」

  馬泰哈的一聲笑。「跟我一樣勞碌命,一天不做就渾身不對勁。」

  姬大娘陪笑。「是啊!是啊!」

  她真是位和氣的婦人。

  馬泰安慰她:「工作好啊?多活動筋骨對身體有益無害。」

  戰平冷聲冷氣:「也沒見你做的比旁人多。」

  「你存心找碴啊?」馬泰和他吵起來,戰平愈不回應,他愈火。

  衛紫衣臉色難看的走開了。席如秀搖頭歎息地看著馬泰:「你啊,少根筋是不?吵嘴也不著時候,魁首的心情正壞,你有膽子嚷嚷,噴!」

  「糟糕,我一時忘了。」馬泰拍著自己的後腦勺,勉強一笑。「這些天來大夥兒心裡都難受,也不知為什麼,一走進這家客店,心情便放輕鬆了。」

  姬大娘笑吟吟的為他解開僵局。「得君一句話,我便是做牛做馬也值得了。至於剛才走出去的那位公子,瞧他一表人才,斯斯文文,席間他飲酒最少,待會兒我徹一壺上好的普洱茶,保證他喝了口舌留香,知道要笑了。」

  席如秀由衷的說:「你去忙吧,但願能如你所言。」

  女掌櫃精神抖擻的自顧忙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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