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謝上薰 > 愛你不簡單 | 上頁 下頁


  說時遲那時快,瞬間一道銀光閃過,一小截金色的蠕動物掉在地上,扭動兩下便死了個透。原來由木盒中射出來咬住寶寶右腕上方的,竟是一條不盈五寸的小金蛇!

  衛紫衣疾揮銀劍斬蛇,但咬住寶寶嫩肌的蛇頭依然不放,他火速剝開,兩個小小的齒洞清晰可見,流出的一丁點血是紫黑色的。

  蛇有劇毒!每個人臉色都變了,衛紫衣潤紅的臉色霎時轉為蒼白!在傷口上劃一道小小的十字痕,張口就臂,為寶寶吮出毒血。

  這不過是轉瞬間發生的事,群雄震驚莫名。大領主展熹和二領主張子丹相互使個眼色,趕緊去追捕兇犯慶月色。

  一室寂靜,落針可聞。

  寶寶已然支撐不下去,軟癱在衛紫衣的懷裡。她感覺到在她面前是陰暗無底的深淵,眼神一片模糊,精神和肉體已陷入麻木狀態,黑白無常就快來了……

  「寶寶!寶寶!你振作一點!你不能拋下我……」

  啊!又聽到懷念的聲音,她要把這深情的話語永遠刻在心版上,不管上天或下地,她要緊擁抱住這份愛才得安息。

  他又在呼喊了:「寶寶,寶寶,你告訴大哥,什麼藥可以救你?」

  往事的回憶——出現在她眼前。和衛紫衣在郊外初次相遇,她扮成小乞兒,他非但不嫌棄,反而加倍的憐惜,令她自喪父後空虛的心靈再次被填滿了;他們在一起的時候,永遠有說不完的話題,道不盡的點點滴滴。

  然後,她回想得更遠,想到她和爹爹住在少室山的清幽竹屋裡的歲月,那麼多好玩的事情,她無憂無慮的在眾人的護翼下成長。有一年的夏天好熱,她看明智、明理、明月剃了個大光頭,瞧著挺涼快的,更覺得自己一頭長髮混在和尚堆裡,可夠怪異了,便自個兒理個大光頭。那一年她八歲或九歲?

  只記得老爹被她嚇得差點嗚呼哀哉,鄭重的告誡她:「頭髮長長,命也長長,下次可不許再胡來。」那時她當自己是個男孩,覺得老爹未免反應過度,一點幽默感也沒有,後來方知用心良苦。

  她一直都不是個乖寶寶,時常躲在樹上和老爹玩捉迷藏,有一回被蛇咬了,老爹險些嚇昏過去,總算及時取解毒丹救她一條性命,從那時起她被強逼著學了不少醫術和製藥術,救不了別人至少能救自己……

  「解……解毒丹……」

  「你說什麼?解毒丹能救你嗎?」

  遠處傳來呼喊的聲音和一片嘈雜聲,不過那離她太遠了,她聽不真切。

  啊,別吵吧!安靜些,讓她多想想父親慈愛的面容和關懷的話語,那仿佛已是上一輩子的往事,離她好遠、好遠!

  難以抵擋的寒冷直透入她的骨髓,她依稀看到死神的魔爪,不禁產生極度的恐懼。她的生命從來沒有受到這樣的威脅,幾乎只剩下最後一口氣。

  她心裡想:我就要死了……爹和娘在等我呢…她的心跳減緩了,簡直像要停止跳動,一口氣很難喘過來,即使「萬邪聖醫」在世也難救吧!不,不,爹爹好像還交代了什麼?…突然,爹爹死了,她受不了,心想不如一死,勝過孤伶伶一人活在世上,怎麼她卻沒死呢?想起來了,是大和尚叔叔用少林聖樂「大還丹」延續了她的心脈。爹曾交代,解毒丹也救不了命時,只有大還丹能為她續命。

  「大……還…丹……」她氣若遊絲。

  「寶寶!寶寶!你說清楚些,求求你振作一點…」

  啊!她好累、好倦,睜不開眼睛。她天生的病骨,註定今生離不開藥罐子,有時情緒低落,也感活著無味,不如撒手吧!

  有人緊緊抱住她不放:「寶寶,你不能離開我,我不許你離開我!聽到沒有,你要好好活著,不能就這樣走了。」

  大哥的形象突然浮現在她面前,她看見他跪在她冰冷的屍體旁,感到他絕望中的痛苦,一滴淚也流不出來。悲傷擊倒了他,傷慟到極處反而無淚可流。

  啊!她不願見他如此,她會死不瞑目。

  「大還……丹……」

  然後,她陷入昏沉沉的睡夢裡,無知無覺了。

  孤燈獨影,一室清冷悲涼。

  同樣的夜,同樣的背景,換了一種心情,竟淒涼悱惻,悲切莫名。

  寶寶一息尚存,然而她的魂魄正飛蕩飄揚在生死橋上吧!衛紫衣形容慘戚,心傷腸斷。

  他的寶寶怎會遭此橫禍?為了她天生體弱氣虛,他花費無數的精神與金錢才使得她今年健旺猶勝往年,正暗自慶倖,打算等過幾天他把社務處理妥當,交代給大領主展熹負責,便要帶著她去遊山玩水。這不打緊,可憐的寶寶氣息奄奄的躺在病床上,她可能活下去嗎?

  她有再活蹦亂跳的一天嗎?

  最使他痛恨的,莫過於有人損害了寶寶的健康,甚至威脅到她的生命。

  「莊月色啊莊月色,算你狠!」他的下顎顯得非常堅毅不屈,線條分明的雙唇充滿了冷峻和魅力,有不達目的誓不甘休的驚人狠勁。「若是不教你付出十倍的代價,衛紫衣三個字讓你倒過來寫!」

  解毒丹只能暫時解毒,顯然破不了水金蛇的劇毒,衛紫衣念念不忘寶寶最後的一句話:

  「大還……丹……」然而,嵩山少林寺太遠了,寶寶支撐得到那時候嗎?他尚抱著一線希望,或許莊月色身上有解藥。

  她沒能逃出山門,如今正在刑堂裡由陰離魂逼供,衛紫衣有言在先:「絕不能教她死了,那太便宜了她!」這狠毒的女人明顯有計劃來行兇,扮出古怪的癖性來鬆懈他們的警覺心,以預藏的小金蛇奪人性命,她一定算准了寶寶的好奇心旺盛,再加以言語的誘導,寶寶定會打開木盒來瞧瞧。若非他一時心神不寧,及時喊了一句,只怕小金蛇咬中的不是寶寶的手腕,而是頸項,毒發攻腦,非立即喪命不可。

  為什麼?寶寶與她無冤無仇——如果她的原始目標是他或在場某一人,也沒道理,她與「金龍江」並無瓜葛,為何設下此毒計?

  他的一對黑眼睛顯得冰冷,幾近於凍結。

  沒有人能傷害寶寶而不付出代價,絕對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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