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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要是我把子瑜搶走,我們還是兄弟吧?”梁一峰問。

  江禹安用力拍拍他的肩,以男人間的默契,不必明說。梁一峰舉起酒杯,江禹安也舉杯,清脆碰撞後,第四杯龍舌蘭炸彈幹了。

  酒保送上第五杯酒,兩個男人都被醉意侵襲。

  “我會用盡一切辦法,把子瑜留在我身邊,不可能輕易讓你搶走她。但如果你搶得走子瑜,請答應我,你會一輩子珍惜她。”江禹安說。差點失去子瑜的恐怖經歷讓他覺醒,他只要子瑜好好的活、快樂的笑,其他的他都能忍受。

  梁一峰半瞇起眼,帶著四分醉意,六分清醒,研究從不曾認輸的江禹安。

  “我以為你會充滿自信說我絕對搶不走子瑜。”梁一峰表情嚴肅。

  “我早過了相信真愛無敵的幼稚年紀。”江禹安半嘲諷地輕啜一口酒,又說:“雖然不再相信真愛無敵,但我絕對不會放棄子瑜,除非她愛上別人,不過就算她愛上別人,我也會一輩子愛她。”

  龍舌蘭的後勁開始發威,他開始暈眩,想著人若能永遠不成熟地懷抱單純,該有多好。

  “你的真愛無敵論被什麼打敗?”梁一峰很好奇。他比較喜歡以前那個在他面前叫囂要跟子瑜生一堆孩子的江禹安,那時的江禹安,是可愛又可敬的對手。

  現在的江禹安,務實得讓他覺得……戰鬥力大弱。

  “被臺北市精華地段現在一坪要價將近兩百萬的高房價打敗。”江禹安笑得過分爽朗。

  梁一峰微愕半張嘴。醉意讓他不太能分得清江禹安是說笑抑或認真?他不以為子瑜會因為一幢有價豪宅而愛上誰,要是如此,她早愛上他這個身價數十億的富二代了。

  他根本不必向江禹安宣戰,他早早將子瑜娶回家,贏得漂漂亮亮。

  他試過很多回了,私底下背著江禹安……

  他承認自己不是君子,早就玩過許多小把戲,從浪漫晚餐、到私人遊艇到貴重珍珠寶石,所有他曾用在女人身上,毫無失敗紀錄的金錢遊戲,在子瑜身上卻完全無效。

  她始終與他維持淡淡距離,看不見,卻明顯感受到的距離,子瑜對他,從不曾像對江禹安那樣。

  “子瑜不會被錢收買。”梁一峰說。

  “我當然知道,但我希望我有能力讓子瑜過最好的生活,當你真心愛一個人,難道不會想把全世界捧到她面前?”江禹安睞他一眼。

  “會,但把世界捧到子瑜面前,也不一定能得到她的心,我試過了。”

  “你確定嗎?你在國外留學時,回臺灣時間少,現在不一樣了,你回來工作,接你父親的事業,子瑜若願意到你身邊工作,她會看見不同的你……”話說一半,江禹安聳聳肩沒再繼續。

  他曉得,子瑜心裡很感動一峰在她住院那段時間,體貼入微的照顧。

  要說他一點都不介意,是騙人的。明明在意,卻又感謝一峰能那樣百般細心照顧子瑜,他心情其實很矛盾。

  “嘿,兄弟,你什麼時候變成這樣?我好不習慣,對自己沒信心嗎?”從前那個豪氣萬千的江禹安去哪兒了?

  “我不是沒信心,我是已經懂得現實世界。來,乾杯,最後這一杯,敬我們的友誼、敬我們的戰爭。我接下你的挑戰,除非子瑜親口告訴我她選擇你,否則我絕不會輕言放棄,在勝負確定前,我只會更拚命。”江禹安舉杯。

  “這才是我認識的江禹安。乾杯!”

  喝完第五杯龍舌蘭,江禹安搖晃起身,說:“你結賬,我要回去睡覺了,明天繼續為我的林子瑜打拚。你喝酒不要開車,等會兒記得叫出租車,我們的戰爭還沒開始,我不想失去對手。”他拍拍梁一峰,搖搖晃晃走出Lounge Bar.

  走出店門,夜風撲來,酒醒了幾分,他舒口氣,揮手招來出租車。

  他坐進車子,靠上椅背,朝司機說了陽明山後半瞇起眼休息,腦子卻如千軍萬馬奔騰,靜不下來。

  他從來不是對自己沒信心,而是在十八歲那年,聽懂了現實。

  ***

  江禹安付了車資,打開出租車門,龍舌蘭炸彈後勁大發,他搖搖晃晃走到家門口,心情沒來由地煩悶。

  或者,他該更誠實一點承認,他心裡有種壓得快讓他透不過氣的恐慌。

  梁一峰……會不會是他花一輩子時間都打不敗的敵人?

  十八歲以前,他活在單純愛林子瑜的世界,十八歲生日以後,他活進了現實世界,還是無法自拔地愛著林子瑜,然而卻越愛越體會到自己的渺小。

  今天,梁一峰正式向他宣戰了,像他那樣的情敵呀……江禹安苦笑,站在家門前,他摸索許久,不知怎麼著,就是找不到開門的感應卡。

  頭昏昏沉沉,他摸著對講機,好半刻才摸到門鈴。到底幾點了?他舉起手腕,發現竟看不清楚表上的長短針,它們很奇怪地搖晃不停。

  他想自己應該是喝醉了,唉,原來喝醉是這種感覺,活到二十六歲,他從沒嘗過喝醉的滋味,他總是很有節制,擔心自己造成別人的麻煩。

  可是今天,他醉了……

  門打開,他以為是管家在屋內按開門鍵,正要伸手將門推得更開些,沒想到門被拉得更開,兩三個小阿姨在他面前晃,他傻笑起來。

  “姨……好多個你喔……”舉起食指,他想分清那些晃動的影子,哪個才是實體?接著發現連食指都晃成了兩三根……

  “喝成這樣?”方知妍蹙眉,身後站著穀隸函。他們剛在花園裡散步,管家跑過來說禹安在門外好似喝醉的模樣。

  穀隸函一把撐住已經高過他兩公分的外甥,攙著他往屋子走。

  “先讓他休息,有什麼事明天再說。”他對妻子說。

  “姨丈,你最好了……就像我爸爸一樣……要是我爸爸還活著就好了……這樣我就有兩個爸爸……可是現在……我說不定連子瑜也會失去……”

  江禹安腦袋亂七八糟,真實世界與內心意識模糊了界線,那些緊緊壓抑著的,在清醒時絕不會出口的情緒全跑出來踐踏他,在他腦子裡轟轟造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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