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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活了二十二年她才發現自己沒骨氣,明明心裡還氣著,卻無法開口趕人,尤其當他見她沒食欲,順手自竹籃裡端出脆皮烤乳豬時,她甚至還想乾脆別氣了,倘若他別老逼她吃“苦”,也別太束縛她,偶爾放下養生那一套,拿只小乳豬,或是小油雞哄哄她,他若真的要娶,她嫁了便是──

  唉,明明以她的能耐要遠走高飛也不難,她卻寧願呆坐在這兒,幻想今晚他會不會改帶小烤鴨來勾引……收買她。

  娘的!她何止是沒骨氣,她簡直就是病入膏肓了!

  她老早就患上一種名為閻律得病症,只要他抱著她,她就會羞羞臉紅紅,只要他對她笑,她就會怦怦心亂跳,只要他對她好,她就會全身融化為他傾倒,她啊她,早已無藥可救啦!

  遠遠的,又有兩名ㄚ鬟經過走來,兩人邊走邊聊,開頭第一句自然又是“你聽說了嗎”,她重重歎氣,隨即悲哀點頭,表示自己其實早已聽說過不下百遍,接著便起身離開雲離亭。

  人啊,就算無藥可救,但自尊可不能丟,不過區區一隻小烤鴨,她還買得起,今日她決定不接受春天造訪,直接到外頭覓食去,除了一飽口腹之遇外,順道也仔細想想將來的事。

  來到牆角的大樹下,她先是左瞧瞧,再右瞧瞧,確定四下無人後,接著才利用大樹的遮掩,拔身躍出高牆。

  “客官,歡迎歡迎,您一個人?”客棧裡,店小二殷勤地迎到門前,笑著招呼甫上門的封曳秀。

  “是啊,我不喜人多,可否幫我安排較清幽的位置。”她掏出一錠碎銀交給店小二。

  “當然行!”店小二雙眼一亮,連忙將碎銀塞入懷裡。“咱們客棧樓高,二樓專給文人雅士吟詩作對,大都是男人,不如小的安排客官到三樓可好?”

  “別人多就行。”她掃過客棧,發現今日客棧人還真是不少。

  “客官請放心,今日三樓正好只有兩位客官呢。”說話的同時,店小二也恭敬地帶著封曳秀往樓上走去。

  來到三樓,店小二滿臉微笑,正想領著封曳秀到角落的位置,不料後者卻忽然臉色微變,接著轉身就跑。

  “曳秀,過來。”一道威嚴的嗓音自左方傳來。

  店小二正想扭頭察看,身前卻忽然竄過一道黑影。

  “放開我……”樓梯口隨即傳來女人懊惱的低叫聲。

  “來都來了,何必調頭就走?”

  “……”

  店小二迅速扭過頭,正好瞧見閻律牽著逃跑不成的封曳秀經過自己。

  咦?原來禦史大人認得這位小姐啊!只是話說回來,禦史大人明明是坐在桌邊的,怎麼這會兒人卻跑得這麼遠了?

  撓著頭皮,他看著閻律將人帶到桌邊,向同桌的蔣大人介紹,他才遲疑著該不該上前幫忙點菜,不料閻律卻對他比了個手勢,他領悟點頭,隨即快步離開。

  “原來這位封姑娘就是你的未婚妻,沒想到這陣子傳言都是真的,你果然打算成家娶妻了,來來來,別淨是杵著,一塊坐下啊。”桌前,蔣富同呵呵一笑,親切的招呼兩人一塊坐下。

  “多謝大人。”閻律點頭致意,拉著不停假笑的封曳秀一塊坐下。

  蔣富同放下手中的熱茶,端詳起封曳秀的相貌。

  “嗯,眼神靈活有神,臉蛋秀美清麗,笑起來無辜又討喜,莫怪能得人歡心,只是話說回來,一個姑娘家卻作儒生裝扮,難道世故意女扮男裝?”頓了一下,又多看了幾眼。“這個……封姑娘似乎有些面熟,老夫是不是在哪兒見過你?”

  “曳秀是畫師,姨婆乃京城第一媒婆,將常出入官家替人畫像,興許和大人有過幾面之緣。”閻律幫忙回道。

  “原來是王媒婆的外甥孫女,是了是了,老夫想起來了。”蔣富同恍然大悟。“約莫三個月前,你曾和王媒婆一同拜訪過老夫是不?”

  “是的,大人日理萬機,沒想到連這等小事都記得一清二楚,草民實在佩服。”封曳秀巧笑道,私底下卻不著痕跡的扭著手腕,掙扎著想將手抽回。

  可惡!大庭廣眾的,這男人到底還要握多久!

  “呵呵,這麼說來,你也曾為小女們畫過像是不?”

  “是的。”封曳秀依舊淺笑,臉上不露絲毫心緒。“兩位小姐知書達禮、秀外慧中,待草民頗好,草民時常想起小姐們,敢問小姐們近來可都安好?”

  “都好都好。”蔣富同笑得更開心了,撫著短須望向閻律。“閻律,封姑娘才華洋溢,書畫功夫了得,難得本性也敦厚善良,還有一身的學識教養,莫怪連你也心動了。”

  閻律維持一貫的面無表情,客氣有餘的響應。

  “大人說笑了,兒女私情本是家內話,本不該公開談論,但下官不瞞大人,下官確實深受曳秀吸引,她良善正直,且聰慧大器,是下官這輩子見過最特別的女子。”木桌下,他如承諾似的牢握住那嫩白小手,始終不肯鬆開。“這次結緣,下官便決定一輩子珍愛,永不鬆手。”

  “唉,你我同僚多年,談話不下百次,全是為了國家大事,沒想你頭一次同老夫說心底話,卻是這個時候……”蔣富同感歎搖頭,別有深意地看向封曳秀。“當初老夫本是想借著你結緣,沒想到最後卻是你和閻律結緣,緣分這東西果然令人捉摸不定是不?”

  封曳秀不曉得該如何接話,只能紅著臉,低頭察看桌上有沒有小烤鴨。

  看出她的為難,閻律眼裡閃過笑意,主動替她轉移話題。“大人,關於鹽鐵一案,下官必當全力以赴,揪出幕後兇手,以保我朝大業根基。”

  “好!”蔣富同果然也嚴肅起來,不再談笑。“這案子一要盡速查個清楚,將所有害群之馬給揪出來,好讓皇上能夠安心。”

  “下官明白。”

  “這件案子牽涉重大,過程中若是有任何阻礙,或是有老夫幫得上忙的地方,你儘管開口,老夫一定盡力而為。”

  “下官多謝大人。”閻律點頭致謝,如墨黑眸始終清冷無波,讓人讀不出任何思緒。

  蔣富同伸手撫須,眼神彷佛若有所思,但隨即又展開笑容。

  “國家大事固然重要,不過娶妻盡孝也是重責大任,老夫有事先走一步,你們小兩口好好聊聊,改日有喜,千萬記得通知老夫。”說完,緩緩起身。

  “等等,大人您千萬別──”封曳秀連忙開口留人。

  “多謝大人,下官這就送您下樓。”閻律卻跟著起身。

  “這兒不是宮廷,就不用多禮了。”蔣富同笑著擺了擺手。“對了,封姑娘將來若是有空,請來寒舍坐坐,老夫隨時歡迎。”

  封曳秀擠出笑容,盈盈福身。

  “多謝大人,草民一定找時間拜訪叨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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