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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孔賬房說絲繡署裡有他一個舊識,這次出發到蒼淵城後,可能就再也見不到面,因此托人傅了口信給您,說是會晚歸。”絲工署管事小心翼翼地端詳著西門濤的神情。“莫非您沒接到口信?”

  是沒有。

  不過也難怪他接不到口信,畢竟外港位置距離絲工署極遠,他又策馬繞著攬豔湖跑了好幾個地方,若不是策馬絕對追不上他。

  不過就算接到口信,他也絕對會在意,畢竟工署裡全是女工。

  想不到孔明玥的舊識竟然是個女人!

  自從當上賬房後,府裡不少丫鬟“慧眼識英雄”,紛紛注意到孔明玥這個深受石英器重的少年郎,加上他個性溫和,待人親切,光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就注意到不少丫鬟為了他而臉紅。

  不過即使如此,他依舊沒有和誰特別親近,總是公平公正,一視同仁,清心寡欲得不像是個二十歲的少年郎;沒料到這會兒他卻為了一個女人以私廢公,沒經過他的允許,就擅自和那女人到處亂跑。

  絲工署管事注意到西門濤眼底那一閃而逝的陰鷙,不由得心顫了下,連忙出聲替孔明玥說話。

  “稟告城主,不過孔賬房也擔心著城裡的事,因此特地交代他人就在附近的浣紗小湖那兒,只要有事,到那兒就能找著他。”

  浣紗小湖雖是浣紗之地,卻也植滿蓮荷,風景如畫,美不勝收。

  黑眸眸光更冷,西門濤繃緊下顎,二話不說立刻又回到馬上,策馬迅速趕往浣紗小湖。

  駿馬風馳,蹄踏得黃土翻飛,很快地,滿湖蓮荷襯著瀲灩湖光便在眼前展現。

  順著木造棧道望去,孔明玥和一名女子正巧就在前方不遠處,兩人迎面走來,雖然彼此靠得不近,但掛在臉上的愜意笑容,卻證明出兩人情誼深厚,私交甚篤——

  無論什麼時候,他總會看見他的笑。

  他為人親和,待人和氣,總是不吝嗇展露笑容,可唯獨在他的面前,他就是不笑!

  黑眸寒光閃閃,西門濤一臉寒霜地望著有說有笑的兩個人,很快地就引來司徒杏的注意。

  美豔臉蛋先是斂下幾分笑意,接著她斂裙迅速向前,柔雅福了個身,窈窕的身段,嫵媚的風情,足以吸引所有男人的目光。

  “絲繡署繡娘司徒杏,拜見城主。”

  “城主。”孔明玥也快步走了過來,恭敬躬身,似乎有些意外他會出現在這兒。“您到浣紗小湖,莫非是絲繡署出了事?”七大工署各設有管事,平時又有石蘿打理,西門濤一季才會來巡視一遍,而浣紗小湖又距離絲繡署最近,所以她才會猜測是絲繡署出了事。

  西門濤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出聲。

  “沒事。”

  “那是……”

  “有人正在暗處虎視眈眈,你倒是不痛不癢,完全不放在心上。”他完全答非所問,臉上的表情與其說是淡漠,不如說是暴風雪前的寧靜。

  她斂下眼睫,雖然並不明白他是為了何事而動怒,但顯然她擅離職守,讓他不高興了。

  “卑職不該擅離職守,甘願受罰。”她知錯認錯,且決定道歉為上。

  “難得在異鄉遇見舊識,相逢敘舊在所難免,只要不影響本分即可。”說完,一如來時的突然,西門濤策馬掉頭,說走就走。

  看著他快如旋風地消失在夕陽底下,諸葛玥雙手負後,還是搞不清楚他來到浣紗小湖的理由與動機。

  西門家的產業堪稱日進鬥金,城裡挖渠工程又在如火如荼地進行,要處理的事多得讓人頭疼,他幾乎連吃飯的時間都沒有,除非事關重大,絕不可能無緣無故策馬四處遛達,更不可能是為了找她而來。

  畢竟她只是個小賬房,就算她擅離職守,也不至於出動他親自找人,只是照他的說法,絲繡署也沒事發生,那他究竟是為何而來?

  一旁,司徒杏忽然發問:“我長相如何?”

  “冷豔嫵媚,天下無雙。”她想也不想,張口就道。

  司徒杏微微一笑,理所當然地接下這番讚美。

  “可他卻看也不看我一眼。”她指著西門濤離去的方向,說著這不尋常的發現。

  諸葛玥似笑非笑地看向她。

  “據我觀察,他從來不碰女工。”

  “色不迷人人自迷,就算不碰,但只要是正常的男人,多少會看上幾眼;可從頭到尾他就只看著你,眼神就像是恨不得把你拖到床上,好好地惡懲一番呢!”她笑睨著她,神情有些玩味。

  諸葛玥咳了一聲,忍不住提醒她。

  “司徒,我是男人。”

  “是男人又如何?”

  她解釋:“他對男人沒興趣。”西門濤口味挑剔,女人不夠風情嬌媚他還看不上眼,更何況是硬邦邦的男人。

  司徒杏卻不這麼想。

  “我虛長你五歲,看過的男人足夠塞滿這座萬縷城。西門濤看你的眼神太強烈,也太獨霸,就像是猛獸盯上獵物,奸商見到無價之寶,我敢保證,他對你絕對有意思。”她甚至還特地補充:“不懷好意的那種。”

  諸葛玥失笑,“他是個精明的商人,城府之深,心眼之細,心防之高,讓人難以想像,尤其他也很敏銳。”就是這一點,讓她始終有些惴惴不安。“總是不著痕跡地觀察著我,最擅長藉由一些小事,刺探我的反應,他只是對我還有些懷疑。”

  “可他卻讓你當上賬房?寸步不離地待在他身邊?”司徒杏挑眉。

  “那是因為我能用。”她忍不住歎氣。“你若是見識過他『人盡其才』的天賦,就會知道他為什麼這麼器重我。”

  寫史以來,她經常易容偽裝成不同身分,混入商家名門寫春,見過不少人,也處理過不少難題,都不至於造成她的煩惱;可唯獨西門濤最讓她忌憚,待在他身邊也最累人。

  “你凡事精明,唯獨對自身的事總是不甚在意。”司徒杏忍不住搖頭,“只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你若是不想你的真實身分洩漏,還是聽我的話,小心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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