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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攤落一地的畫紙,每張都足以成為戚寶寶心碎的主因。上頭特殊的觸感,精緻的布紋走向,在在都顯示是出於戚家之手。

  「寶寶……」

  「博玄溟,我很信你的。」戚寶寶顫抖地說,這其中飽含許多的憤怒。「是我太傻,還是你太狡猾?」

  她的指責,令博玄溟無言以對,俊顏見不到些許情感,仍舊被隱藏得很好。或許,他天性就是如此淡然,直到如今,已成了一個麻木不仁的人。

  「這是我們戚家這的布……怎會在你手上?你說不清楚我爹爹最後究竟去了何方,卻擁有這疊戚家畫布。這麼重要的東西,我爹絕對無法安心託付給外人。」想必,他定是使出陰毒的手段,方能得到這些畫布。

  「戚家畫布,循古法製造,這術不傳外姓。其布紋細柔滑膩,觸感光潔如璧,留墨色澤圓潤,留色豔麗奪目,曾讓畫壇風靡一時。然而,在眾人為戚家畫紙為之傾倒之際,卻不知道它另有個令人顫寒的別名——畫魂布!」

  戚寶寶手裡握著畫布一角,聽見傅玄溟對於戚家畫布可說是了若指掌的描述。

  「畫魂布,取其意便是能畫人奪魂,畫物留魂,宛若新生!」傅玄溟步履蹣珊地踏至她面前。「說穿了不過就是邪物,才有此駭人的妖術。」

  「你閉嘴!」戚寶寶咬牙,他說得冠冕堂皇,卻不知道這事已經和他們這一代的戚家人,毫無干係!

  「畫魂布,取自出生不足月的嬰孩身上,剝下他們稚嫩的肌膚,無辜的被展成一塊柔軟的畫布。供畫家們染墨繪圖,成了名副其實的畫人皮!」

  戚寶寶狠狠摑了傅玄溟一掌,憤怒地道:「我們戚家的所作所為,由不得你這外人來論斷!」

  面頰火辣辣的刺痛感傳來,傅玄溟低首在她面前諷刺。 「你們戚家的畫布,就這麼了不起嗎?」他輕笑一聲。「這種旁門左道的伎倆,卻是你們戚家引以為傲的風光。」

  「我們戚家的畫布,沒有你說的那麼殘忍!」

  「若說你們戚家尚且有一絲憐憫之心,大概僅在於你們只取無端夭折,無病無痛,不知為何故而亡的嬰孩。這與其他惡人有何不同?將人的皮肉血淋淋的剝下來,以償自身所望,難道就不殘忍?」

  「你口口聲聲說我們戚家殘酷,可你奪這些畫布,不也是為了一己之私?」

  戚寶寶清楚自家畫魂布的這術,殘酷得連她都感到不忍。老爹終生從未造出一張畫布,就是為了別再重蹈先祖冷血的錯誤。

  他們戚家後代子孫,就是為此罪孽而背負著無形的詛咒;有人可能不得善終,有的英年早逝,而傳至他們這代,老爹自祖父身上承接的僅有「窮寒」這一宿命,比起早年其他戚家人來說,已是相當僥倖。

  「我奪此物,不過是想要一探其中究竟。等我理清頭緒,便會將之除盡!」這些東西,不得留於世。「留下它們,終將成為禍害。」

  「傅玄溟,你滿嘴道理,不也是用狡詐的手段得到,我爹是不是被你逼死在某處?就如同你將我禁錮於此一般!」

  「我沒殺你爹,少含血噴人!」

  「你心狠手辣,有什麼事做不出的?稍不順心,你非殺即砍,難道不是?」戚寶寶氣得大聲相迎,口不擇言。

  傅玄溟揚起掌,一股氣哽在心口上,差點失手打向她。「我是冷血,並且殺人無數,這些你徹頭徹尾的見識過,不是嗎?」

  咬著唇,戚寶寶只感到心口像是被人用力按了一掌,疼得想要流淚,卻倔強得將淚水忍在眼眶中。「我將所有希望,都寄託在你身上了!」

  他說的話,她每一句都擱在心底,他說抓到這批盜賊之後,會替她尋找老爹。畢竟她無人可依靠,也不敢輕信任何人,儘管他性情孤冷,可好歹也為她擋下兩回生死劫數,她下是個無心之人,這樣的情分,總會掛念在心的。

  可是,他到底是怎麼待她的?

  「傅玄溟,我不想學會去恨一個人,那不是我應當嘗到的滋味。」而且,對象也不該是他。 「但是,你卻逼得我不得不恨你!你當真是狼心狗肺嗎?」

  他們到頭來,也是無法好聚好散。傅玄溟見她晶亮的淚花在眼底轉不停,他的表情卻冷得像是無動於衷。

  「戚墨不是我害的。」他的嗓音低沉,話中毫無半點情分。

  「你要我怎麼信你?傅玄溟,我後悔當初信你了!」她在他身邊逗留得越久,關於老爹的行蹤越是模糊。

  「所以呢,你想怎樣?」

  「我走!老爹我自己找,不倚靠你。」如今情勢已是破局,她能有多少留戀?戚寶寶打算負氣而走。 「今後,咱們各走各的路,生死不同道!」

  傅玄溟一把抓住她,儘管身受重傷,但扣住她腕子的手勁卻不小。

  「你要去哪裡?」

  「你管不著!」欲甩掉他的鉗制,最後競徒勞無功,令戚寶寶心火又竄起來。「可惡,你憑什麼拖著我不放?」

  「你要走?還不到時候!」用力將她拖進懷裡,傅玄溟說得咬牙切齒。「要我放手,你是癡人說夢!」

  「傅玄溟,你身上那顆心是黑的嗎?」戚寶寶不敢用力掙扎,心中仍在意他的新傷。

  「我救了你兩回,于情於理,終究得討回!」

  「原來你別有居心。」她以為他至少還有憐憫之心,可惜指望錯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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