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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黑的眼瞳清冷如潭水,幽深得不見任何心緒。直到視線停留在一道豔白色的身影之上,幽暗的深瞳才隱隱閃過一抹淡得旁人無從察覺的火花。

  衛泱的目光停留在幾個坐在馬背上的身影,包含承煾在內。

  “那女人是皇宮裡的人嗎?真不像是天朝的人。”富璟丹挑高眉,問得相當輕佻,當下惹來花複應的白眼。

  “天女,是承煾最寵愛的皇妹,當今聖上更是對她溺愛有加,甚至比太子還要看重。”衛泱道,眼裡的火花早已湮滅,不見痕跡。

  殷孤波冷笑。“女人上圍場?聖上簡直是寵溺至極啊。”

  六神隱在暗處,利用濃密的綠蔭作為掩蔽,好避開上林苑的侍衛,深入承煾的所在之處。不過令他們訝異的是,竟然會同時遇上天女。

  “足以見得天女支撐這天朝的傳言來自於皇宮,就連聖上也深信不疑。”衛泱將摺扇一收,目光如炬地看著底下的人。

  “六神要入皇宮,機會不多。”花複應眯起眼,不曉得衛泱在打什麼主意。

  “承煾本該有場血光之災,正確來說,應當在半月前就該命赴黃泉,做縷天朝的孤魂。”衛泱的嘴邊勾著笑意。“是六神助他違背了命運。”

  如果改變了命運該走的方向,那麼這條路必定與未來有所不同。說得更深些,便是再生一個新的契機,牽引著走在這條道途上的人們。

  六神改變的,不單是承煾原有的宿命,而是企圖汰換掉天朝舊有的老面貌,重新締造出新的局面。

  衛泱的笑只停在唇邊,看著在今日仍有二次災禍的承煾。“這四皇子的命,很崎嶇。”像承煾這樣的人,要坐上帝位實屬難事,可他的賢良聲名遠播,要爭坐九五之尊大位,也不是不可能。

  他命裡有吉星會照,雖不是個帝王命格,但定賢王的才德遠播,再有六神的輔佐,衛泱相信若要取這天下就如囊中取物,定能達成目的。

  “這天朝,連皇子的命脈都難以照料。”殷孤波說得直白,不信朝中氣脈這種無形之物,能牽動成千百萬人的宿命。

  這天下豐足富庶,與帝君德政有關,若昏君當道,自是民不聊生,陷百姓身處水深火熱之煉獄。如果要將此說法加在這種無形物的身上,殷孤波認為太過牽強。

  儘管他也是身處其中的人,卻始終嗤之以鼻。人定勝天,一向是殷孤波奉為圭臬的信條,六神裡,大多是這種不信邪的人,可最諷刺的是,他們身上肩負天命,不得違抗。

  衛泱看著坐騎上纖弱的身影,她有著秀麗脫塵的面容,天朝裡不曾有過這樣玉雕清靈的相貌,那模樣生得極為脫俗,莫怪聖上呵護備至,將她捧為掌上明珠。

  衛泱深深凝視天女,並見到承煾望著她的模樣,心底不知在琢磨些什麼。

  “那女人,未來將左右天朝。”

  明主?

  難道真有人知曉他內心的欲望嗎?這些年來,他總是隱藏得很好,好得讓人無從察覺自己心底深處最深沉的渴望。

  坐在馬背上的承煾,身處上林苑圍場之中,神色恍惚,與平日爾雅內斂的模樣截然不同。

  自從與六神相遇之後,也過了半月之久,儘管他歷劫歸來,卻不免因為衛泱的一席話而有所動搖。

  如今父皇的病體這半月來頗見起色,基於年輕時對狩獵的喜愛之心,遂率領眾皇子參與秋獵的比試,甚至連素景都參與其中。

  秋獵一向為皇宮所重視,更是眾皇子欲爭鋒頭之比試,不過承煾不熱衷此道,他最多僅擅於騎射,若說拿刀箭比劃、論武功,他比其它皇子還要更弱些。也因此有人說定賢王心性敦厚內斂,甚至比文人還要風雅。

  承煾將一切都看在眼底,更是刻意凸顯自己不濟的武底。盡可能讓自己的所作所為化成清冷的水,正因常言道:滴水可穿石——他要做的,就是穿韌石之事!

  “四哥,想什麼?”身後傳來一聲輕軟的問聲,素景坐在馬背上,不諳騎術的她,得讓人牽著韁繩才能使喚這只牲口。

  “素景,你怎沒在父皇身邊?”見到她,承煾相當意外。

  “父皇和太子哥哥追野兔去了。”素景年紀雖幼,卻格外清麗娟秀,好似不沾天朝的煙火,美得那樣自然乾淨。“你呢,怎麼都不去?”

  雖明白這位四哥不似其它兄長好出鋒頭,凡事都要爭第一,可素景不免也覺得他太過於無欲無求。

  “我的本事到哪裡,自己很清楚,做人要懂得藏拙。”秋日的圍場總是特別蕭條,承煾僅是靜靜欣賞這樣的美麗。

  “四哥,你就是這樣,凡事不爭個出頭,誰能知道你心底想什麼?”素景與他並肩,就是特別喜歡他這性子。

  “可你就欣賞。”承煾探出手,緊緊握住她,感到心頭發暖。“這世間只要能得知己,便死而無憾。”

  “半月前你出皇宮,這事兒傳進父皇耳裡了,是八哥和我說的。”

  “父皇說了什麼?”承煾面容無波,清冷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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