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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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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天色灰暗得不見日輝,隱隱飄落幾許雨絲,那變幻萬千的雲彩被染上暗色的氣息,仿佛所有鬼神都在靜靜地窺探著,塵世間今日的紛紛擾擾。 灰白的冥紙撒向天際,一路上留下奉給天地鬼神的買路錢,冀望能在今日回避此道,讓亡者最後一回在人間走的路,可以安妥妥地到達冥府。 明旌被烈風吹得獵獵作響,領著身穿喪服、抬著靈柩的人們。一身縞素的邦彥,木然地走至前頭引路。 她生,是獨自前來;她死,也同樣是一人而走……邦彥紅著眼眶,後頭領著一列送葬的隊伍。 雪柳飄搖,引著她一路好走,走到該棲息的葬地;引路幡上寫有她生前的姓名,敬告冥府前來指引的鬼神,切莫遺漏她的神魂,教她孤苦無依。 這條執紼之路,邦彥走得格外哀慟,宛若行屍走肉,更像是三魂七魄已經追隨她而逝去。 素白的喪衣,將他襯得更加神傷,然而引人側目的,是他一夜之間為失紅顏而悲至極點的白髮。 一夜三千煩惱絲,為卿褪盡成雪色。邦彥眼角懸著淚,陪她在人世間最後的一程,竟是送她的屍首至葬地! “你好狠……真的好狠……”他失神低喃,失去往日神采飛揚的模樣。 現在的他,不過僅是個痛失摯愛的普通男子。 他為她在夜裡徹夜不眠,他為她在日裡滴水不進,他為她守靈七夜,以為可以見神跡降臨,起死回生,但不過也是獨自的癡心妄想。 他為她打點一切,身著壽衣、口中放入含玉,拭淨雙目,好讓她日後可以見到踏上冥府的歸路…… 在她生前,他最後失盡所有;然而在她死後,他又得回所有。 柳君今交給他的信函,成了太尉貪贓枉法的證據,白紙黑字罪證確鑿,幾日的暗中調查,終讓趙勤無可辯駁,鋃鐺入獄。 邦彥非但官複其職,甚至還被封了大將軍……到頭來,他因她而失去一切,卻也因她而得到所有。 他成了英雄,可她卻怎樣也看不見了。 邦彥還記得那一日擁著她冰冷的屍首,哀慟地哭了一日一夜,那哭聲是驚天撼地,教人不忍聽見。 縱然他欲哭回她的神魂歸體,最後還是徒勞無功。 直到仵作親口證實,她早已死去回天乏術,在當時,邦彥好似能感受到從四面八方伸來無形的手,將他的心給撕裂得四分五裂。 她棄他!這一回是她棄他! 手裡握著她生前最愛的鳳鳥穀紋玉珮,上頭沁色如蒸栗的黃,染到她的熱血,成了妖異的赭紅色澤,美得讓人無法割捨,卻也是含淚的成色。 從今以後,他只能睹物思人,並且孤老終生。 邦彥還是回絕了杜家的姻緣,落得一身臭名。他失去了她,還能見到什麼未來? 此刻,天際傳來雷聲隆隆,如棉絮般的雨絲,轉成豆大的雨珠,絕情地打在邦彥的身上、臉上,甚至是留有她回憶的心版上。 風聲依舊,雷聲依舊……在邦彥的眼裡、耳裡,卻成了冥府接走她的徵兆。 他悲慟地送她至最後的葬地,見裝有她的棺槨被穩妥地擱在泥地裡,邦彥跪倒在地,任雨絲打在臉面上,他只能偷偷地藉著雨水的掩飾,縱情的為她淚流。 “君今,此後一別,永不再見。”邦彥哽咽地說道。 “今生無你,留我終老;來生再見,盼續情緣……”他已然分不清讓自己模糊視線的,是雨滴還是淚水? 已被封上的棺木,早見不到她絕麗的容顏。 “屆時,切莫再留我一人……”撒上第三把泥,邦彥正式與她道別,送她至冥府的路,在這裡已是盡頭。 福管事將邦彥拉離棺前,讓其他人將一旁的濕泥蓋至棺木上,讓她平靜地下葬。 邦彥靜靜地看著一切,就如同在前生,他也曾經看著她,最後成了別人的妻子。他不敢眨眼,也無法眨眼,盯的那樣專注,深怕錯過。 到底,他又走了一回前世的路子,只是在這一回,他已經無法成羅刹,將她討回身邊。 直到最後,他還是一無所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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