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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天子腳下,不過一隔之門,卻有著兩樣不同情。馮懷音覺得殘酷,卻也莫可奈何。

  輕挪蓮足,馮懷音心底還擱著向莞方才的話。以為司空睿不過是個輕佻的浪蕩子,哪有情、哪有義?有的不過是風流成性,貪歡的本領。

  沒想到他從前,也曾有過這麼一段往事。馮懷音搖頭,企圖將他給拋出心底。然而他的才氣,卻令馮懷音相當刮目相看。

  雖是貴為朝廷欽點的御用樂師,這點琴詣自當應是具備,然而令馮懷音詫異的是,司空睿果真是才氣了得,一首琴曲起承轉合並未馬虎,秀麗雅致。

  琴曲起調當以中為主,而輕重持損益之則,其趣自生。蓋音之輕處最難,力有未到,則浮而不實。

  琴聲十六法,亦講『輕、松、脆、高、潔』,更談『清、虛、幽、奇、古』,後接『澹、中、和、疾、徐』,彼此環環相扣,唇齒相依,少一則略顯不足。

  馮懷音出身自造琴世家,自小受妥善且嚴格的薰陶,在耳濡目染之下,見識自當不尋常。而司空睿的本領,是她至今尚未遇見過的奇才。

  尤其是那首琴曲並無特別講究,也可以說是信手撚來,彈奏得相當隨性自在,卻也太過悠然,所以更顯出其中的滄桑,顯露卻毫不矯情。

  他看來不過才二十出頭,像個沒有經歷過大風大浪的天之驕子。馮懷音也同樣以為,他應是獨愛自己,不為誰活,更不為誰留情。

  直到自向莞口中得知,司空睿的過去,馮懷音這才對他有所改觀,只是……按著眉心,馮懷音很難不去惦記著他先前的惡行惡狀。

  一路上,她心底擱著那首琴曲,仔細品嘗那琴韻低回縈繞在心的感覺,沒想過會在今日意外得知司空睿另個面目。

  馮懷音穿過街市,越過小巷,幾回曲折,終於回到馮府。

  只見她還未踏進門裡,就見到某個鬼祟的身影在自家門口前徘徊。

  奇了,那身影張望的模樣,好似像個作賊的哩!

  她定眼一瞧,悄悄地走上前去,重重地按了對方的肩頭。「兆公公!」

  「喝——」兆公公倒抽一口氣,一顆心差點沒有從嘴裡跳出來。「死丫頭!笨丫頭!蠢丫頭!你沒事不會出個聲啊?!」

  馮懷音被他激動的反應嚇了一跳,兆公公幾個巴掌直揮向她的肩上,打得她是哀叫連連。「兆公公,你下手輕一點啦!」

  「你這丫頭是想要咱家嚇死嗎!也不想想咱家一把老骨頭,能破嚇個幾回?屆時咱家要是下黃泉,也要拉你這臭丫頭來作陪!」

  馮懷音揉著肩頭,忍不住抱怨。「我才想問兆公公你呢,沒事跑來我家探頭探腦的……」她話沒講完,頭頂馬上被兆公公敲上一記。

  「死丫頭!若不是司空大人交咐,咱家吃飽沒事往馮府裡頭鑽作啥?」

  她忍不住叫疼,撫著被敲過的腦袋。「他又要做什麼了?」聽到又是司空睿,馮懷音很自然地沖出一口氣。

  兆公公將手裡那束花再敲往馮懷音的頭上去,花葉落了泰半。「咱家來替司空大人送花給你!」

  「給我?」馮懷音很是詫異。

  「他為什麼要給我?」她眨眨眼,那傢伙是哪裡不對勁了?

  「給你賠昨日的罪。」將花束塞進馮懷音的懷中,兆公公給得不甘不願。

  馮懷音終究是個女孩家,一見到有人送花自然很是高興。

  正當她歡歡喜喜地湊著花束一聞,那惡臭的腐敗氣味撲鼻而來,嗆得她差點嘔出中午用過的膳食。「好臭!」這到底是什麼東西啊?

  見到她臭得都皺起眉頭,兆公公得意洋洋得直竊笑。「怎麼,這可是司空大人親自挑的花,就是要討你這丫頭的歡心。」

  「這是司空睿……特、別、挑、的?」馮懷音還刻意問得咬牙切齒。

  「是啊!」兆公公勾起蓮花指,非常秀氣又優雅地指著。「其中包含著大人的愛心呢!」

  好啊!好啊!那個小人心腸的司空睿,她也不過早上沖他個幾句話,他下午就使來這種惡毒招數,他到底是不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啊!行徑像個性格頑劣的小鬼,她馮懷音只是欠他那把春雷琴一回,卻搞得像是欠他全家上下一樣。

  「愛心!好一個他的狗屁愛心……」馮懷音邊說邊捏爛手裡的花束,說到激動處,還摔了那束花在地,氣得跳腳直踩爛無辜的花兒。

  回來路上她已經檢討過自己,也打算再給司空睿一次機會,兩人撕破臉的局面別再上演,就當作是好來好往的君子之交。

  方才,她甚至想自己是否錯怪他,還在告誡自己不可因他外表的風流,而忽略他真正的模樣……可這下,他倒是自個兒毀了形象!

  如今卻收到司空睿過分的捉弄,馮懷音怒得快要竄火。

  「哎哎哎!你這丫頭怎麼野得像頭牛啊?」兆公公以為她就像今早那樣吞下悶虧吃,怎知現在翻臉像個母夜叉。

  「死司空睿!要是這回我馮懷音放過他,我馮家堂上的門匾就拆下來改成姓司空!」

  兆公公見這丫頭像個潑婦般的扯嗓大吼,頓時心底一涼……這丫頭的膽子跟脾氣,一開始就是這麼大嗎?

  「死丫頭!你找死嗎?就憑你這樣出言不遜的態度,大人就可以將你拖去砍頭了!」兆公公在馮懷音耳邊絮絮不休、怪聲怪氣的尖叫著。

  「他不過是個樂師,還以為自己是王宮貴爵不成?砍我什麼頭啊!」馮懷音哼聲氣,手裡抱著琴囊,一路上跟兆公公兩人拌嘴鬧個不休。

  這一鬧,還從馮府吵到本司院裡去了。

  「唷!你這嗆丫頭,跟老天爺借膽子生去了呀?」兆公公邊念還邊戳著她的腦門。「那把春雷琴怎麼算賬?人家救了你,就要過河拆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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