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香彌 > 下堂糟糠妻 | 上頁 下頁 |
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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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村子後,陳老爹先幫著將人送到常娘子那裡。 常娘子約莫三十許,容色豔麗,是個寡婦,身邊帶了個六、七歲的兒子,是在一年多前才來到安福村。 當時她帶著兒子要前往南方,途經安福村,進來討水喝,發現這裡山明水秀、景色清幽,便在這兒暫住幾天,不想就在這時安福村裡有幾人得了時疫,被她給治好了,村子裡的人一方面感恩於她,一方面是看在她的醫術絲毫不亞於城裡的那些大夫,遂邀請她長住下來。 常娘子見羅晴娘帶了個陌生男子過來,看她神情似乎是認識這男子,便隨口問了他的身分,“晴娘,這人是誰?” 羅晴娘心知她帶了個男人回來的事瞞不了人,與其讓旁人猜疑,不如坦然回答,“他是我以前的丈夫。” 喻家原是隔壁村子裡的人,後來發家了,這才舉家搬到城裡去住。數月前喻子懷為了扶寵妾上位而與她和離的事,早傳得村子裡人人皆知,常娘子自然也聽說了,對這種遺棄糟糠妻的男人,她素來瞧不起,不過身為醫者,她倒也沒有因此不救治他。 診過脈後,她朝羅晴娘說道:“他是久未進食,這才餓昏過去,身上那些傷也都只是皮外傷,不打緊,我待會兒包些藥給你,回去等他醒來,再煎給他喝。”保證他喝了那帖藥會苦得頭皮發麻。 她生平最恨薄幸負心之人,見了哪能不略施薄懲,至於他臉上的那些不過只是小傷,沒必要治,這種人連結髮妻子都可以拋棄,還要臉面來幹麼。 聽見喻子懷是因久未進食才昏迷不醒,羅晴娘滿臉訝異,“他是餓昏的?!” 常娘子點頭,“我适才觀他脈象,肝氣鬱結,似是遭逢了什麼重大打擊,鬱怒過度,或許是因此才沒有進食,致使體力不支昏厥過去,若無意外的話,最晚明日便能清醒過來。” 在喻子懷清醒過來前,也無法得知他究竟是遭遇了什麼事,羅晴娘只好先將心中的疑慮按下,向常娘子溫言道謝,“原來如此,多謝常大姊。” 不久,常娘子包了包藥給她,羅晴娘吩咐東蓮拿了診金給常娘子,便又和陳老爹合力扶著喻子懷坐上烏篷車回到她住的小院。 這處小院是她娘家以前住的祖宅,幾年前娘家為兩位兄長另外建造新房子,搬了過去,這裡便空了下來。兩年前爹過世後,她曾出資整修過祖宅,那時她絕沒有想到,她會在兩年後再次回到這處幼時曾住過幾年的祖宅。 八歲那年,她爹娘為了籌措給兄長成親的銀錢,將她賣給了喻家,成了喻家的童養媳;在十八歲那年,她嫁給喻子懷,成親四年後,她與丈夫和離,無處可去,只能回到娘家來,娘親因對她心存虧欠,遂讓她住到祖宅裡。 陳老爹幫著把喻子懷扶進房裡,這才離開。 羅晴娘與東蓮一塊替喻子懷換下身上濕衣,東蓮心中不平,因此便有些草率敷衍,見狀,羅晴娘也沒勉強她,只溫聲道:“東蓮,我今晚想喝粥,要不你幫我熬些粥好嗎?” 東蓮心中明白哪裡是小姐想喝粥,這粥分明是替喻子懷熬的,雖不情願,但也應了聲去灶房準備。 羅晴娘拿著濕巾仔仔細細的為喻子懷擦洗,她八歲進喻家時,便知道長大後要嫁給喻子懷,那時他已十三歲,濃眉大眼的他長得比村子裡同齡的少年都還要高大體面。 他極聰明又有手段,十三歲時跟著他一位遠房表叔進城做事,兩年後,他攢了一筆銀子,自個兒開了間脂粉鋪子,從此開始發跡,接下來的幾年裡他又開設布莊、糧行,鋪子一間接著一間的開,後來他又跑去跟人開礦,幾年下來,他擁有了幾座礦山,賺進大把大把的銀子,成為蘭河城的首富。 蘭河城雖不是大溫皇朝的國都,卻是國都之外、整個皇朝最富庶繁榮的州城,成為蘭河城首富,已可說是富甲一方。 而這一切全是靠他自個兒掙來的。 這些年來他為了生意時常南來北往,不在府中,兩人聚少離多,並沒能常見到面,她知道他並不喜歡她這個打小買來的童養媳,當年他本不願娶她為妻,是在他爹娘的要求下,才不得不娶她。 成親後,他仍為生意忙碌奔波,兩年多前,就在她爹過世不久,他帶回一位落難的官家小姐,從此一顆心就系在她身上。 四個多月前,他對她說,岑雲虹雖然家道中落,但她畢竟出身官宦人家,兩年來讓她屈居妾室,委實委屈了她,他想給她一個正當的名分,從姨娘抬為正室。 他說他明白這麼做對不起她,但為了她好,他會與她和離,讓她往後還能再嫁個好人家,覓得另一段好姻緣。 他性子霸道,只要想做的事,絕不容人違拗他的意思,她明白,這事除了退讓妥協,她別無選擇。 她當了喻家十年的童養媳,又成為喻家婦四年,最後被趕出喻家,心中哪能沒有一絲怨嗔,只是她看得開,明白這種事她縱使再鬧再恨也無濟於事,既然改變不了別人,那麼她只能改變自己,讓自己坦然接受。 就像當年她被賣進喻家時那樣,她改變不了爹娘的決定,進了喻家之後,只能努力讓自個兒適應新的身分,因此博得了公婆的喜歡,公婆很疼她,尤其婆婆,生前幾乎拿她當親生女兒疼惜,當年為了逼喻子懷娶她,甚至責打了喻子懷。 興許是強逼來的終究不屬於自己,想通了這一點,她心中那點怨也消散了,說到底,是她跟喻子懷無緣分,自己雖已不再是喻家婦,但對喻家兩老仍敬重得很,在提到兩老時,仍是以公婆稱呼。 只是當初離開喻家時,她以為這輩子也許都不會再見到他,哪裡料想到會在這種情況下救了他…… 思及昔日的種種,羅晴娘臉上雲淡風輕,過往的一切恩怨在她離開喻家的那一刻便已了結,如今她與他不過是不相干的人,待他清醒離開,兩人又將如同陌路人般。 喻子懷是在戌時蘇醒過來,昏暗的房裡點了一盞油燈,窗外有風滲了進來,燈火搖曳間,忽明忽暗的,他徐徐睜開雙眼,發現自個兒身在一處陌生的地方,濃眉微蹙。 突然,有一道輕柔的嗓音傳來,“子懷哥,你醒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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