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香彌 > 下堂糟糠妻 | 上頁 下頁 |
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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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末冬初,甫下過一場大雨,空氣中透著一股潮濕的氣息。 日落時分,一頭驢子拉著一輛烏篷車,緩緩駛離蘭河城,朝附近一處安福村而去。 羅晴娘帶著貼身丫鬟東蓮坐在車裡,今兒個是蘭河城半個月一次的集市,她一早便雇了附近的一名老漢,駕著這輛烏篷車載她與東蓮進城裡添購些日常用品。 自從四個月前從蘭河城搬到安福村裡後,這還是她頭一次進城,因快入冬了,需要添置過冬物品較多,這才雇了輛車載她們主僕倆進城。 這輛烏篷車已經很老舊,拉車的驢子也老了,走不快,一路緩緩而行。 以前坐慣了大馬車的東蓮有些嫌棄這又窄小又破舊的烏篷車,但當她看見神色安然坐在車裡的小姐時,不禁有些慚愧,小姐都能忍受了,她一個下人哪還能這般挑剔。 接著思及小姐如今的遭遇,她心中不禁氣憤難平,暗罵懷爺真是瞎了狗眼,像小姐這麼好的人,他竟為了個狐媚的女人休棄成親多年的小姐,簡直是狼心狗肺的負心漢,總有一天他定會後悔的。 羅晴娘瞥見坐在她身側的東蓮忽然擰眉蹙額,臉上流露出一抹氣憤之色,稍加思索便明白她定是又想到了那件事,遂輕笑著拍了拍她的手安撫著。 “東蓮,你瞧,咱們的眼睛是長在前頭的,這便是叫咱們要往前看,別老是回頭去惦記過往那些不如意的事,那只會給自個兒添堵,讓自個兒不快活。” 東蓮抬起眼望向此刻眉溫目秀的小姐,心疼道:“奴婢是捨不得您先前受的那些罪,懷爺怎麼能那樣對您!”她的胸襟沒小姐那般開闊,即便事情已過了四個多月,但每每想起小姐當初是怎麼被趕出來的,那口氣便堵在胸口難以釋懷。 知東蓮心疼她,羅晴娘替她攏了攏發,語氣平和的微笑,“成親以來他雖從未疼寵過我,但也並未苛待過我,該給我的一樣都沒少,因此我並不怨他,你也別怨他了。” “可他為了那個狐媚子休了您……” 她話還沒說完,羅晴娘便糾正她,“東蓮,你該知道,他沒休我,我與他是和離。” 和離與休棄是不同的,休棄是妻子犯了七出之條,被丈夫單方面休離;而和離則並非是因妻子犯錯,而是在夫妻兩造雙方同意下和平仳離,往後婚娶互不干涉,因此和離對女子的名節損害較小。 東蓮小聲嘀咕著,“那有什麼差別。”還不都是被夫家給攆出門。 突然間,駕車的老漢拉停老驢子的步伐。 “陳老爹,你怎麼把車給停了?”東蓮見烏篷車停住,撥開前頭的簾子,探頭問道。 “有個人倒在前面的路上!”老漢粗啞的嗓音有些驚疑。 東蓮聞言,伸長頸子朝老漢指的地方望去,瞧見確實有個人躺在泥濘的地上,她回頭說:“小姐,真有個人躺在那兒,也不知是死是活?” 羅晴娘見陳老爹拿起鞭子打算讓驢子避開那人,從旁邊繞過去,她忍不住出聲,“陳老爹等等,我和東蓮下去瞧瞧。” “哎,萬一這人死了,那多晦氣啊!”陳老爹不想管這閒事。 “咱們遇上了總不好置之不理,若人真的死了,咱們得去官府報個官,讓人來收屍,省得讓他曝屍荒野;要是沒死,那就更不好讓他就這麼躺在這兒。”羅晴娘說著便和東蓮下了車,朝那人走去。 那人身穿一襲天青色的衣袍,臉孔朝下,為了查看他的情況,她和東蓮一塊將那人翻了過來。 他臉上糊了一臉的濕泥,看不清五官輪廓,東蓮隱約覺得這人乍看之下有些眼熟,卻也沒多想,她素來大膽,直接便抬手探向他的鼻息,感覺到手指傳來的氣息,再摸了摸他頸側,抬頭朝小姐說道:“小姐,這人還活著。”話說完,她才留意到自家小姐一臉驚詫的表情,不禁納悶的問:“小姐,怎麼了?” 東蓮沒認出他,羅晴娘卻是一眼就認出這人是誰,她拿出手絹蹲下身,替他清理掉糊在臉上的濕泥。 待露出臉孔後,東蓮吃驚的瞪大眼驚呼,“怎麼會是懷爺?!” 羅晴娘輕搖著喻子懷的肩膀,試圖喚醒他,但叫了好一會兒,他卻始終沒醒過來,她不得不抬頭對東蓮吩咐,“幫我扶他上車,咱們送他回城去。” 陳老爹聽說那人沒死,又見兩人似是認識這人,便也下車走過來,再聽見羅晴娘的話,這時已快到村子了,他不願再回城一趟,便說道:“這會兒送他回城,要再出城,城門怕是關了,咱們村子裡不也有個大夫常娘子,不如先送去常娘子那兒瞧瞧再說。” 東蓮也不想再回城,便跟著勸道:“小姐,這裡離咱們村子近,常娘子醫術不錯,人也仗義,不如先送過去她那裡看看。”要說按她的意思,懷爺都不要小姐了,小姐還管他的死活做啥,把他丟在這裡,當沒瞧見就好。 見兩人都這麼說,羅晴娘也沒再堅持要回城去,讓陳老爹幫忙扶喻子懷上烏篷車,又見他一身衣袍都濕透了,渾身還沾滿濕泥,她下意識的伸出手想替他解下外袍,卻猛然思及兩人如今已不是夫妻,遂將手縮了回來。 狹窄的車裡,原本就堆放一些她們所買的物品,如今又多了個人,顯得更加擁擠,東蓮和羅晴娘只能靠在旁邊抱膝坐著。 “這好端端的,懷爺怎麼會昏倒在路上?”東蓮納悶的問。見到一向高高在上的懷爺一身狼狽又昏迷不醒的模樣,她忍不住想趁機偷打他幾下以解心中之恨,偷瞅小姐一眼,見她雙眼盯著懷爺看,沒留意到她,她不禁大膽的悄悄伸出爪子,暗暗朝喻子懷手臂狠擰了幾下,當是替小姐報仇。 羅晴娘此刻心思全在喻子懷身上,沒發現她的小動作,望著眼前這個曾是她丈夫的男子,她心中百感交集,思忖道:“必是發生了什麼變故才會這般。” 拭去他臉上那些泥巴後,也露出他臉上的那些紅腫和瘀青,那些傷痕怎麼看都不像是摔的,倒像是被人打的,也不知是誰竟敢打他。 喻子懷雖是一介商人,並無官職在身,但他身為蘭河城首富,就連官府都會賣他幾分面子,究竟是遇上什麼事,竟會讓他獨自一人受傷昏厥在城外,身邊連半個服侍的下人都沒有? 眼下他人昏迷不醒,無法探知原委,一切只能等他清醒過來再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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