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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從日落一直等到深夜,蘭雨遲遲等不到易平瀾回來。他今天去找四皇子,她擔心莫不是在四皇子那裡出了什麼變故,心中焦急,再也按捺不住去見了鎮北侯。

  得知易平瀾還未回來,曹安倒不以為意,男人晚歸是常有之事,且他相信以易平瀾的身手,在這京裡應該沒幾人能傷得了他。

  不過見蘭雨一臉憂心忡忡,他還是出言安撫了兩句,“你莫要著急,平瀾興許是被什麼事給絆住了,晚一點便會回來。”

  見他不甚在意,蘭雨不得不把心中的憂慮告訴他,“他今天去見四皇子,我擔心是不是在那裡發生了什麼事?”

  “你說什麼,平瀾去見四皇子?!”

  “沒錯。”

  曹安訝異之後,接著想起一事,頓時驚道:“莫非他打算把那些證據交給四皇子?”

  蘭雨心忖易平瀾曾提過這位鎮北侯是個信得過的人,他既然也知道那些證據,八成是易平瀾告訴他,便頷首道:“他說此事事關重大,不想牽累侯爺,所以找上四皇子,他還說眼下也只有四皇子才有能耐揭露蔡尚書賣官之事。”

  曹安沉默一瞬,他已想到這事若由四皇子揭露,朝局將會整個翻盤,三皇子必會受到牽連,儲君之位……別想了。

  他心中有些掙扎,倘若他將此事告訴三皇子,或許他還能來得及設法脫身。

  蘭雨瞥見他的神情,不知怎地,突然福至心靈,想起易平瀾曾提過鎮北侯與三皇子之間的淵源,就在那頃刻之間,她隱約察覺到他的心思,脫口而出——

  “平瀾每每在提及侯爺時,總說侯爺為人颯爽磊落,胸襟豁達,有容人的雅量,他因此受到侯爺的提攜,才有機會為朝廷立功。他說這些年來在邊關浴血征戰,只是為了守衛江山,保護百姓,希望百姓們能安居樂業,也希望所有官員皆能不負聖恩,愛民如子。

  “可蔡尚書的所做所為卻背道而馳,他為自己的私利與三皇子暗中勾結賣官鬻爵,收受賄賂,中飽私囊,而那些賄賂他們的官員,銀子從哪裡來呢?自是從百姓那裡壓榨得來,讓這些貪官污吏繼續為官,魚肉百姓,可是侯爺想見到的?”

  易平瀾花了這麼多心思才弄到那些證據,她不能讓鎮北侯因為個人私心,壞了他處心積慮安排的一切。

  曹安倏然一驚,他沒想到适才一閃而過的心思竟會被這姑娘給一眼看穿,她的那番話更是讓他為自個兒方才閃過的心思感到羞愧得無地自容。

  他鄭重地朝她拱手施了一禮,“姑娘一席話驚醒夢中人,我适才差點犯下不可饒恕之錯,我這就親自前往四皇子府一趟,倘若平瀾真在那裡,我定會將他帶回來。”

  “多謝侯爺。”她連忙還了一禮。

  她雖然很想與曹安一塊過去,但也心知以自己目前的身分,不宜在這時前往四皇子府,只能耐著性子在府裡等待。

  她在屋裡坐不住,親自來到在大門前等著,徘徊好半晌後,終於等到曹安回來,她伸長頸子朝他身後看去,卻沒瞧見那抹挺拔的身影,心中一涼,臉色頓時發白。

  “侯爺,平瀾他呢?他怎麼沒跟你一塊回來?”她語氣急促地詢問。

  “夜裡寒氣重,咱們先進屋去再說。”曹安面色帶著幾分凝重。

  跟著他進了廳裡,蘭雨迫不及待看向他,“侯爺?”

  “我适才到四皇子府,見到四皇子,但殿下表示,平瀾在那裡只待了約莫兩刻鐘便離開了。”

  “那為何他到現在還沒有回來?”

  見她急得整張臉都白了,曹安勸慰她,“我已派人去找,你先別急,興許他另外有事要辦,晚些便回來。”

  蘭雨不安地搖首,“不,他若要去別處,一定會事先告訴說,他出門前說等與四皇子談完便會回來,他不會再去別的地方,我去找他。”她無法再留在這裡乾等下去,說完便往外走。

  曹安急忙攔下她,“蘭姑娘請留步,夜深了,姑娘出門不便,我再加派人手去找他,你且先靜心等一等。”

  易平瀾是信得過他,才把她留在他的侯府,如今他下落不明,他更要替他保護好他的未婚妻,這樣才對得起他對他的信任。

  易平瀾被帶到京郊的一座大宅,他隱隱察覺到這處大宅看似無人,但實則守衛森嚴,所有人都隱於暗處。

  三人穿越廊廡,領著他來到一處跨院,進了一間房間,年紀最輕的那名男子抬手屏退屋裡的侍從,另外兩人走到床榻前,其中一人朝躺在床榻上的那名老者,恭敬地說了句——

  “首座,咱們把易平瀾帶來了。”

  老者徐徐睜開眼,他約莫五十出頭,容貌異常枯槁削瘦,似是重病在身,黯淡無光的雙眸看向房裡那張生面孔,抬手示意那兩人將他扶起身。

  兩人小心把他扶起來,在他背後塞了顆靠枕。

  老者這才出聲,“你就是易平瀾?”

  易平瀾頷首並問道:“沒錯,是您想見易某?”

  “我聽說三皇子的人曾找上你討要俞大將軍的信物?”老者的嗓音有些嘶啞。

  “是曾有人找上我索討俞大將軍的信物,但對方的身分我並不知。”他此時才知,原來那些人竟是三皇子的手下。

  “俞大將軍他……身後真埋骨在那個小小的村子裡?”他臉上神色雖無異,但眼神掠過一抹哀思。曾叱吒一時,立下無數功績的大將軍,就這樣孤零零死在一個偏僻的村子裡,無人知曉,何其悲涼。

  當年俞大將軍之所以觸怒先帝,以至被貶黜,終生不得回京,這一切卻都是為了要消弭先帝的猜疑之心。

  虎威軍是皇帝手裡的一把劍,而這柄劍,不容再有第二個人能使得動,所以顯赫一時的大將軍,最終只能落魄地遠離京城。

  易平瀾並未肯定地回復他,而是道:“倘若您指的俞大將軍,是梔山村那名從外地而來的俞姓老人,那麼確實沒錯。”他對這位老者和這些人的身分,已有了個隱約的臆測。

  “梔山村可還有第二個姓俞的老人?”老者問。

  “沒有。”

  “那麼就是他了,他走得可還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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