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香彌 > 攻心為上 | 上頁 下頁 |
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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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平瀾眸裡掠過一抹陰鷙,在他先前的夢境裡,並沒有發生這事,也許是因為他推拒了鎮北侯舉薦他出任威武將軍的緣故,這事才發生。 倘若如夢境裡那般,他被賜封為威武將軍,那麼他會在一、兩月前回鄉省親,也會順從母親的意思,迎娶胡青婉為妻,當時他得了不少賞賜,把賞銀都交給母親,因此母親便有錢能給易平湖,他自然不會欠下那些債,如儀自然也不會被抓走抵債。 看來從他婉拒鎮北侯的舉薦開始,很多事都已悄然在改變,不再如夢境中那般。 不久,趙氏從茶園回來,得知小叔子竟帶人回來要抓走自個兒的女兒去抵債,氣得跑到小叔子房裡咒駡他—— 「你這白眼狼,我和你大哥這些年來拚命掙銀子供你讀書,沒想到你竟是個黑心肝,連自個兒的侄女都想賣,你還是不是人哪……」 胡氏知道這事小兒子理虧,把媳婦拉出來,好言好語地哄著。 易平江回來知道這事後,也惱怒不已,但他素來孝順母親,在母親安撫下,也沒再提這事。 易平湖在外頭欠了債,暫時沒敢再回城裡去,遂在家裡住了下來。 趙氏因為女兒的事對他沒好臉色,倒是在得知這回又是家裡那條皺巴巴的狗跑去找二叔子,及時救回女兒的事後,對狗兒好了許多,常主動拿些吃食喂它,還替狗兒打掃狗窩。 只不過蘭雨之後夜裡都睡在易平瀾房裡,怕她再叼他的衣裳來睡,易平瀾找來了件鮮少穿的衣裳,鋪墊在地上給她睡。 睡了幾晚之後,也不知是不是出自於狗的本能,她忍不住想更加親近他、靠近他,這晚半夜,她大著膽子偷偷爬上床榻,小心翼翼鑽進暖和的被褥裡,蜷著身子睡在他身邊。 闐暗的房裡,沉睡中的易平瀾倏地睜開眼,銳利的眼神盯住窩在他身邊的那坨東西,抬手將那只膽敢爬上主人床榻的狗兒揪了出來。 她無辜地睜著圓黑的眼睛看著他。 「你真是膽子越來越肥,半夜偷爬上我的床!」他沒好氣地將狗兒將扔下床榻,「再不給我安分點,就回你的狗窩去。」 「嗚嗚。」她委屈地低鳴兩聲,乖順地趴在地上。 深夜裡,一人一狗的眼神在黑暗裡對上,易平瀾莫名有些心軟,但他可沒跟狗兒同榻而眠的習慣,閉上眼不再理會狗兒。 她趴在他的衣裳上望著他,剛才他的被窩裡好溫暖好溫暖,讓她想變回人的欲望又更強烈幾分,倘若她是人的話,他就不會把她攆下來了吧。 *** 心知自個兒帶人回來抓侄女抵債的事惹怒了兄嫂,易平湖這幾日都安安分分地待在自個兒的房裡,除了吃飯如廁,鮮少離開房間。 但他過得逍遙,易家為了他的事卻很不平靜。 「平湖怎麼說都是你們的弟弟,你們兩個做兄長的就這麼狠心,要眼睜睜看著他被那些人給逼死嗎?」胡氏慍怒地斥責兩個兒子,若是不替麼兒還了欠下的債,他不敢再進城去,明年便沒法考童試,她還等著麼兒考取秀才,哪裡肯讓麼兒委屈地一直躲在家中。 趙氏對婆婆一味袒護著小叔子忿忿不平,「娘,他欠下的銀子是八十兩,不是八兩啊,您要咱們上哪去給他籌那麼多銀子出來?」 易平江也罕見地沉著臉出聲,「就算把咱們的茶園給賣了,也籌不出那麼多銀子。」靠著茶園,他每年最多只能掙得十八兩至二十兩的銀子,其中還要被老三拿走十二、三兩,這些年來,家裡幾乎沒能攢下多少銀子,為了這事,他沒少被媳婦埋怨,若不是要供著老三讀書,他們的日子能過得更好。 胡氏也不是不明白家裡確實是拿不出那麼多銀兩,她心裡打的是另一個盤算,看向老二,溫言道:「要不,老二你去找那些人,同他們商量一下,老三說他當初只向他們借了二十兩,咱們能不能就還那二十兩?」只還二十兩的話,把那批秋茶全給賣了,再拿家裡剩下的幾兩銀子湊一湊,興許就夠了。 易平瀾剛要開口,外頭忽然來了兩個人。 「打擾了,咱們找易平瀾……」開口的是個滿臉糾髯的壯漢,他話還未說完,就瞧見要找的人,咧著嘴高興地大叫一聲,「頭兒,總算找到你啦。」 同他一塊來的那名高瘦斯文的青年也面露喜色,朝易平瀾喊了聲,「頭兒。」 易平瀾瞧見來的是昔日在軍中的袍澤,迎上前去,與兩人寒暄了幾句。 「老二,他們是誰啊?」胡氏問兒子。 「是我在軍中的同袍,得知咱們家種了茶,特意來瞧瞧,我帶他們去茶園看看。」易平瀾不願讓家裡人知道他們兩人來找他是為了何事,刻意將兩人領了出去。 一直蹲坐在易平湖腳邊的蘭雨,也跟在易平瀾身後,與他們一塊走往茶園的方向。 「頭兒,咱們這回送貨到南平,回去時順路繞過來,老伍讓咱們來問問,頭兒什麼時候回去?」關勇山模樣粗獷,性情也十分豪爽。 「兄弟們都過來了嗎?」易平瀾問。他三、四年前在邊關,趁著沒有戰事的閒暇時間,暗地裡弄了支商隊,做些買賣,招募了幾個從軍中退下來的弟兄,買下邊關的特產,運到京城和南方去販售,再把京城和南方的產品給運回邊關販售。 他找的其中一個兄弟名叫伍言川,也就是關勇山口中的老伍,他在三年多前因一場戰事受了重創,他趕到時,雖及時救下伍言川的命,卻沒辦法救回他那條腿,瘸了條腿也沒辦法再打仗,伍言川不得不從軍中退下來,一時也沒地方可去,在易平瀾相邀時便加人了,因他為人精明幹練又善於算數,成為了他商隊的掌櫃。 關勇山和陸驍也都是在這兩、三年前加入他商隊的兄弟,不過直到半年前,烏山大捷,打敗北甯國後,他解甲歸田,兩人也跟著他一塊離開軍中,才開始南來北往的行商。 在他離開邊關時,也順道將商隊的中心從邊關轉移至離京城約半日路程的樸城,待安排好一切,才在兩個多月前返鄉。 「都過來了,如今就差頭兒。」陸驍身量削瘦,模樣也生得斯文俊秀。然而在對敵時,他砍殺敵軍,下手極狠,手中的大刀常把敵人劈成兩半,每回戰事結束,他全身上下都染滿了殷紅的鮮血,分不清是他自個兒的還是敵人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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