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香彌 > 攻心為上 | 上頁 下頁


  胡青婉剛好追過來,打紅眼的她一時也沒留意到狗兒正窩在易平瀾腳邊,一掃帚就朝它打下去。

  在那掃帚要打到狗兒時,易平瀾抬手一揮,她拿在手裡的竹掃帚登時脫手飛了出去。

  「你在胡鬧什麼?」他面帶慍色呵斥,打狗也得看主人,這女人竟當著他的面打他養的狗,這是沒把他這個飼主當回事嗎?

  手裡的竹掃帚被他冷不防給打掉,弄疼了胡青婉的手,她原要張口罵人,但下一瞬看清打掉竹掃帚的人正是易平瀾,臉色頓時一變,扁著嘴擺出一副委屈的表情,「二表哥,這狗方才咬我,我一時氣不過才打它的。」

  帶著女兒一塊過來的伍氏,也忙不迭出聲維護女兒,「平瀾,青婉性子一向溫柔又善解人意,若非那狗真咬疼了她,她必不會這般。」

  胡青婉一反适才那副潑辣的模樣,柔柔弱弱地替自個兒辯解,「我方才到灶房看表嫂,聽說二表哥養了條狗,一時好奇,便過去瞧瞧,哪裡曉得這條狗也不知是怎麼回事,一見我就兇惡地朝我咬來,把我嚇壞了,我害怕它再咬我,這才拿起竹掃帚來防衛,哪裡知道它竟瘋了似的追著要咬我,我怕被它咬傷,這才不得不打了它一下,誰知它就從後院一路跑來堂屋,我擔心它嚇著娘,才追過來想趕走它。」說到這兒,她暗暗朝跟過來的趙氏使了個眼神,讓她幫自個兒說兩句好話。

  趙氏原就討厭那狗,又早得知婆婆有意要讓二叔子娶胡青婉為妻,樂得給她這個順水人情,幫她說了兩句話——

  「可不是,二叔子,我先前就說這狗養不得,它這般胡亂咬人,萬一日後連咱們也咬可怎麼辦?」

  易平瀾沒漏看她們兩人之間的眼神,沉著臉看向胡青婉的眸光裡透著絲憎厭,「它咬傷表妹哪兒了?」

  「咬、咬到……」她壓根沒被咬,突然被他這麼一問,一時窒了下才回答道:「咬到我的腿了。」男女授受不親,她吃定他不可能要她撩起裙擺,查看她的傷口。

  易平瀾絲毫不相信她所說,這個表妹是什麼樣的品性,他一清二楚。

  「皮妞很通人性,它不會輕易咬人,倘若表妹真被它咬了,定是表妹先欺負了它。」

  「我沒有。」胡青婉抿著嘴,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

  見兒子為了區區一條狗竟把侄女給說得要哭了,胡氏出聲斥責兒子——

  「老二,你說這什麼話,難道青婉還會騙你不成,還不快同她賠個罪?」今兒個弟媳特意帶著女兒過來,一來是想讓平瀾與青婉有機會多見見,二來是要商談他們的婚事。

  哪裡知道兒子一見到青婉便不假辭色地責備她,她先前可是花了一番口舌,才說動弟弟和弟媳將青婉許配給兒子,若是青婉因此不肯下嫁,那可就不好了。

  易平瀾也是方才在見了舅母後,才得知母親打算讓他迎娶胡青婉的事,但對這事他並不意外,卻沒打算要順從母親的意思娶胡青婉為妻,他抱起縮在腳邊的狗兒站起身。

  「娘,當初多虧這狗帶著我去救回觀兒,否則這會兒觀兒只怕早被那人口販子不知拐賣到哪裡去了,它可說是對咱們有恩,我相信它不會胡亂咬人,若是表妹真這般不喜歡它,我帶它出去便是。」說完,他抱著狗兒便往外走。

  見兒子甩臉走人,胡氏氣惱地嗔罵,「這孩子真是……都是這些年在軍中把脾氣給養大了。」她連忙看向弟媳和侄女,安撫道:「你們別見怪,這孩子平日裡倒也不會這般無禮,興許是他今兒個有些心情不太好。」

  「有些脾氣倒無妨,但他适才出手打咱們青婉就不對,都弄疼咱們青婉的手,也沒見他問一聲。」伍氏滿臉不悅。

  瞅見胡青婉一臉委屈地揉著手腕子,胡氏關切地走過去,「給姑母瞧瞧,傷著哪兒了?」她抬起她的手腕查看,瞥見腕上一處泛紅的地方,回頭吩咐媳婦去她房裡拿藥膏出來給胡青婉擦上。

  趙氏很快將藥膏拿來,胡氏親手替胡青婉抹上藥膏,一邊說著,「這藥膏是平瀾從軍中帶回來,能舒筋活血,藥效極好,我先前摔了跤,把腳踝給扭了,腫得跟個包子一樣,擦了這藥,沒兩天就消了呢。」

  伍氏一聽那藥膏這麼好用,探手一把從她手裡拿過去,嘴上說著,「哎,那這藥膏我就帶回去,也好早晚幫青婉上藥。」

  胡氏心裡捨不得那藥膏,但聽她這般說,也不好再把藥膏拿回來,勉強擠了抹笑,再與她敘了幾句,這才送走兩人。

  ***

  被易平瀾給抱在懷裡,蘭雨覺得害羞又新鮮,睜著雙黑亮的狗眼望向飼主,發現他臉色有些陰沉,不明白是怎麼回事,她忍不住關心地朝他吠了幾聲。

  「汪汪汪。」你怎麼了?

  這幾天下來,她多少對這位飼主有幾分瞭解,他是個面冷心熱的人,每次帶她上山打獵,總威脅她,若是再獵不到獵物,就甭想吃肉,可每次回到易家,他卻仍讓他大嫂給她準備肉吃,只是他那大嫂陽奉陰違,每回都背著他偷斤減兩,短少她的伙食,讓她原本肥嘟嘟的小肚子消痩了不少。

  易平瀾沒心情同狗兒說話,帶著狗兒來到村子東邊一處小山坡上,靠著一株老樟樹席地而坐,把狗放到他腳邊,他有一下沒一下地摸著狗兒的腦袋,思緒陷入四年前的一場夢境裡。

  那年,他為救陷入敵軍陷阱裡的主將鎮北侯曹安脫困,身受重傷,昏迷兩日,在那短短兩日裡,他作了一場黃粱夢。

  夢裡的他,靠著立下的那些軍功和鎮北侯的舉薦,從一名士兵被擢升為百夫長,一路再升為校尉,後來成為鎮守北方的威武將軍。

  在他被皇上賜封為威武將軍那日,他得了兩個月的假,回鄉省親,同時遵循母命,迎娶胡青婉為妻。

  而後數年,他率軍一舉攻下交戰多年的北甯國都,北甯國君開城投降,從此臣服於大炎皇朝,他風光凱旋而歸,皇帝大喜,賜封他為大將軍,掌管大炎皇朝三分之一的兵馬。

  他與鎮北侯曹安是好友,皇帝年邁遲遲未立嫡,幾名皇子暗中傾軋,爭奪儲君之位,鎮北侯幼年時曾為三皇子陪讀,與他情誼深厚,自然成為三皇子的擁護者,全心輔佐他奪嫡。

  他看在鎮北侯的面子上,也成為三皇子一派的支持者。

  經過一番爭鬥,三皇子最終在他和鎮北侯的輔助下成為太子,翌年,皇帝駕崩,三皇子登基繼位。

  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這幾句成了他和鎮北侯的下場。

  新帝忌憚他和鎮北侯功高震主,又手掌兵權,不僅心生疏離,竟還暗中唆使朝臣,以莫須有的罪名糾舉彈劾他們。

  但最終置他們於死地的,卻是他的妻子胡青婉,她與他的三弟背著他勾搭成奸,兩人親自出面,拿出偽造的書信,指控他和鎮北侯密謀造反。

  他們兩人當即被新帝抓捕下獄,最後新帝讓太監帶來鴆酒,賜死他們,死前,那太監竟對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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