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香彌 > 國師夫人要出嫁 | 上頁 下頁
十三


  夜離神不知鬼不覺的將那封信暗藏於袖中。

  兩人接著朝鎮南去,準備去買代步的馬車,途中,一處井邊忽然傳來一陣哭鬧聲,兩人看了過去,是一對男女在拉扯,旁邊還圍了不少人。

  “你別胡鬧了,跟我回去。”一名男人拽著一名攀在井口的婦人,要將她拉離井邊。

  “你放手,我不要活了,你做出這種事,你叫我怎麼活得下去!”婦人抓著井邊不肯離開,放聲哭吼著。

  男人陰沉著臉斥道:“有話回去再說,別在這兒鬧,讓街坊鄰居看笑話。”

  “你事情都敢做了,還怕人家看笑話!我賣了我的嫁妝讓你做生意,每日貪黑早起幫著你辛苦賺銀子,可你這個沒良心的,有了錢就上青樓,跑去嫖妓也就算了,還要把那狐狸精帶回來當側室,你怎麼能這麼對我?!”婦人邊哭邊咒駡。

  夜離忽然走上前去,望向那男人,出聲道:“你娘子既然要尋死,你又何必假意攔著她呢?乾脆讓她一死了之,這麼一來就沒人能阻礙你,往後你想納幾個妾室她都管不著。”

  不等男人答腔,他接著再對那婦人說:“還有你,你想死怎麼不快點跳下去,你一死,你丈夫便能稱心如意,把外面的狐狸精接回來,這往後他們兩個人要有多快活就有多快活。”

  “你在說什麼?!”見夜離上前竟不是要勸架,而是在煽風點火,似乎唯恐兩人鬧得不夠凶,再去添一把柴,莫雨澄臉色一黑,走過去扯住他的手用力要將他拖走。

  “等等,我話還沒說完……”

  “別再說了!”她加快腳步拖著他離開。

  那對夫妻在聽見夜離的話後互覷一眼,那婦人不再尋死覓活,惡狠狠指著丈夫的鼻子大吼,“原來你存著這種心?!我不死了,我要活得好好的,有我在,你敢讓那狐狸精踏進家門一步,我就把你們兩人都剁了!”恨恨的撂完話,婦人甩頭離開。

  “娘子,我這是在幫他們。”不遠處傳來夜離無辜的辯解。

  “你分明是在添亂,巴不得他們兩人反目成仇,哪裡是在幫他們?”

  “我這是幫他們剖析利害,以利取捨。”夜離回頭一瞥,挑眉道:“哪,你瞧,他們沒再吵了。”

  她回頭一看,井邊只剩下男人還傻楞楞的站在那,不見婦人蹤影。

  “與其苦口婆心的規勸,還不如狠狠打他們一棒來得有效。”讓他們認清楚哪一種決定有利於自身,他們自然會選擇有利於己的,再者那婦人本就無心尋死,有心尋死之人哪會鬧這麼大的動靜。

  莫雨澄頓時明白原來方才他是存心激他們。

  “可你那麼說,雖能讓那婦人不再有尋死之心,但只怕那婦人對她丈夫心頭從此有了芥蒂。”同是女兒身,她多少能體會得出那婦人心裡的想法。

  “從她丈夫想納妾開始,她心裡就有芥蒂了。”

  莫雨澄不得不同意夜離說得沒錯,早在那丈夫有了納妾之心時,那婦人心裡就有疙瘩了。她收回視線,這才發覺自己竟還拉著他的手。

  她急忙鬆開,迎上他那帶著笑意的雙眼,她神色微窘。

  “娘子想牽儘管牽著,為夫不介意。”

  對他的調笑她全當沒有聽見,既然說不過他,她閉嘴不理總成吧。

  “我是個蒸不爛、煮不熟、捶不扁、炒不爆、響噹噹一粒銅碗豆……鋤不斷、斫不下、解不開、頓不脫、慢騰騰、千層錦套頭……”

  坐在夜離買來代步的馬車上,耳邊不時傳來這樣的曲子,莫雨澄很想將雙耳堵住,不再受那魔音的折磨。

  不是這神州傳來的曲子難聽,而是唱的那人曲調有問題,明明有著箏弦樂聲般的好嗓音,卻偏偏怪腔怪調的唱著。

  仿佛不知莫雨澄聽得滿臉痛苦,夜離興高采烈的繼續以特殊的音調唱著——

  “我玩的是梁園月,飲的是東京酒,賞的是洛陽花,攀的是章台柳,我也會圍棋、會蹴踘、會打團、會插科、會歌舞、會吹彈、會咽作、會吟詩、會雙陸。

  “你便是落了我牙,歪了我嘴,瘸了我腿,折了我手,天賜與我這幾般兒歹症候,尚兀自不肯休,則除是閻王親自喚,神魂自來勾,三魂歸地府,七魄喪冥幽……那其間才不向煙花路兒上走。”

  若是讓世人知曉眼前這人就是傳言中溫文爾雅、風采翩翩、才智卓絕的國師夜離,人人也許皆會瞠目結舌,驚掉下巴吧。

  而她現在最想做的一件事,是將他那張嘴堵上,不讓他再發出半點聲音。

  忍耐著聽他終於唱完一段,停下來喝口水,莫雨澄不禁輕籲了口氣,魔音總算停了。

  喝水潤完喉,夜離興致高昂的望著她,“娘子,我方才唱得如何?這可是前陣子我新學來的曲子。”他一副期待她贊許的模樣。

  “你沒瞧見那些鳥禽都飛走了嗎?”

  他皓白的長指輕點下顎,抬首望瞭望四周,沉吟了下,頓時眉開眼笑,“唔,娘子的意思是說,我唱的曲子好聽到讓那些鳥禽聞之都無顏逗留,羞愧得飛走了?”

  莫雨澄片刻無言,不明白他是在裝傻充楞還是真不懂,“對,它們都羞愧得飛走了,所以你不要再唱了。”或許是看慣了顧隱面無表情的臉孔,此刻臉上戴著顧隱人皮面具的夜離,笑起來總讓她覺得有些怪異。

  “既然你也覺得好聽,我再唱一遍吧。”他興匆匆的說。

  “千萬不要!”她脫口阻止。

  “為什麼?”他狐疑的微微眯起眼。

  “因為……”若是她老實說他唱得非常難聽,不知他會不會翻臉?眼前這人可不是先前那個溫文儒雅的夜離,而是那個邪肆輕佻的夜離,她摸不准他會有什麼反應。“你剛唱了那麼久,也該歇一下了。”她隨便找了個理由搪塞。

  “我不累,再唱幾遍也沒問題。”

  她脫口道:“但我很累。”聽得很累。

  “唱的是我,你怎麼會累?”他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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