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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石材廠商業務招待幾位建築師及設計師餐敘,蕭元培在受邀之列,於是打了通電話給倪安蘿,將她從家中接出去。

  踏進五光十色的燈光照映下,金碧輝煌得令人生畏的酒店大門,迎面而來的是一個個衣香鬢影、嬌豔動人的美麗女子,倪安蘿猶如劉姥姥進大觀園,看得目瞪口呆,興奮難耐。

  “這裡是人間仙境?每個女人都好漂亮,男人也好英俊……”她對蕭元培說,一臉迷惘。

  “哈哈——”他大笑,不自覺地摟近她,彎身在她耳邊說:“這不是人間仙境,是男人的天堂。”

  他一靠近,她渾身的血液便仿佛瞬間沸騰了起來,但他很快便放開,帶著她隨侍者引領,前往預訂的包廂。

  他的動作表情是如此自然,自然到讓她反省自己的太過敏感;或許,真如他所說,她的生活圈太單純、太狹小,遇到一點小風小浪便覺得世界末日、地球要毀滅了,其實就是少見多怪。

  那些在她看來如此親近的舉動,在他的認知裡,大概就跟口渴喝白開水那般尋常吧!

  進到豪華包廂後,蕭元培和先到的幾位賓客寒喧一番,他們彼此大多認識,至少也聽過對方名號,不夠響亮的招牌,廠商是不會祭出如此大手筆的闊綽排場。

  “老蕭,帶馬子上酒店,不怕回去跪算盤?”一名建築師打趣地說。

  “你看我是那麼罩不住女人的男人嗎?”蕭元培嗤笑一聲,沒為兩人的關係多做解釋,拉著倪安蘿往沙發坐下。

  倪安蘿始終面帶微笑,笑到最後臉部不由得有點僵化,因為包廂裡的女子穿得比先前見到的還要“清涼”,而且,迷幻的燈光下,男男女女耳鬢廝磨,親密的程度令她不敢直視。

  “別緊張,也不必覺得不好意思。”蕭元培捏捏她的肩膀,低聲對她說:“這種事不足為奇,男人在外頭,都是這副德行。”

  “呵……”她笑得好幹、好尷尬。不過,他好意帶她出來見識臺北夜生活,她應該更鎮定些,別大驚小怪了。

  不久,包廂裡進來兩名女子,一名熱情招呼蕭元培,另一名則在倪安蘿身畔落坐,笑容可掬。

  她不解地看向蕭元培。

  “叫了個小姐陪你,免得你無聊,什麼話題都可以聊;如何抓住男人的心,怎麼變得更有女人味,這方面她們可是專家。”蕭元培淡然一笑。“我有我自己的妞,你別來煩我。”

  “嗯……”倪安蘿好感動。雖然他平時總喜歡捉弄她,說話也老不正經,可她卻經常從一些小細節裡看見他的體貼。

  他嘴巴毒,沒句好話,不哄人開心,就算是好意也要拐幾個彎,不肯直直接接地讓人瞭解他的好,甚至有時還吃力不討好,就像怕人覺得受他的恩惠、受他幫助,日後還要報恩什麼的沒完沒了。

  但他真的是個好人,看起來像壞人的大好人。

  一個晚上,倪安蘿的情緒起伏如海浪一波接著一波,內心感觸多到滿載,這是她根本無法想像的浮華世界,看來是那樣的風光熱鬧,男人與女人如愛侶般親密,事實上卻可能只是逢場作戲……真真假假教人霧裡看花。

  “這只是我們一個晚上的娛樂,卻可能是某些人一輩子的生活。”蕭元培送她回家時,如此說道。

  “嗯……”她深刻地體會到,小小的一座城市,同一時間裡存在著多少悲歡離合、上演著多麼截然不同的人生際遇。

  她何其幸運,在父母恩愛、有姊妹相伴的健全家庭中長成,沒經過大風大浪,還覺得世界是美好的,還笨笨地老是吃虧上當,其實是因為她一直很幸運。

  “有沒有被我們幾個男人嚇到?”

  “正常,男人不管幾歲,喜歡的永遠是十幾、二十歲青春的肉體。”

  “你很那個耶……”他像怕她心臟不夠力,要多加訓練似的,話愈說愈白。

  “不然你以為四、五十歲的男人跟一、二十歲的年輕女孩,能聊什麼有建設性的話題,還不就……”

  “我不要聽。”她捂起耳朵,拒絕被污染。

  “好啦,不說、不說。”他笑著拉下她的手。“做都做過了,還怕聽,有沒有這麼害羞的。”

  “什麼事做過了?”

  “你不愛聽,又要問我。”別告訴他,她跟男朋友交往五年,婚都訂了,還沒做過那檔子事。

  “那當我沒問。”她不曉得他指什麼,但是狗嘴裡吐不出象牙,肯定不是什麼悅耳的事。

  “回去好好睡一覺,明天休息一下,後天還有節目。”他話題一轉,跳到別件事情上了。

  “好!”她眼睛一亮,像個貪玩的孩子,玩上癮了。

  “好什麼好,把你載去賣也好?”他敲她額頭,又覺窩心,這女人完全不懂懷疑別人,見識了一晚男人的真面目,還不曉得要擔心。

  “我知道你不會……”她低頭微笑。

  “搞不好哪天缺錢了就會。”他就愛嚇唬她,就怕她太單純、太相信人。

  她仍舊是笑,根本不把他的話當真。

  “你家到了,快進去吧,別忘了我明天的便當。”

  “知道,不會忘的。”她下車,從車窗外朝他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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