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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第六章

  北印征德十五年。

  不知不覺,秦芾來到北印已經五年了,算算日子,南安也該是潛昌十年了。那年的冬天,她無意中從一個南安商人的口中得知,南安宮裡發生了政變,舅舅魏潛遇刺受傷。就在那個晚上,她作了一個夢,夢裡紅色的火龍高高飛起,飛龍上坐著一個英俊的少年,手裡執著長劍,手舞動著山河,另一手攬起了日月。

  醒來時,也不知其意,只覺得那少年的長相與她的十弟一般。

  忐忑不安了好久,終於又等來了南安的消息,舊皇魏潛駕崩,新皇魏昱登基,南安從此易主。

  帶來消息的南安人憂心忡忡地說:“一個還沒長大的孩子,能做什麼?”

  她則不禁露出旁人看不懂的舒心笑容。她始終沒有忘記,那少年曾經那樣悲傷地送她遠嫁,他的眼裡帶著對於整個皇朝的置疑和不滿,在那一天,她就預測了他的未來必定不凡。

  她說過,她會等待。

  而如今,他果然踏上了五彩的祥雲,俯瞰山河,而她這個不在南安的南安人則第一次預見了桃花開滿南安的未來。

  正當南安朝政新舊交替之際,北印國卻陷入了不小的麻煩。先是春天,北印國的西邊重鎮圍齊因為稅賦的加重而導致流民暴動,直到顧征殺了幾個貪官污吏又多加安撫,才使得圍齊稍定。

  而入秋之後,陰雨不斷,秦河開始氾濫,一時間秦河沿岸的許多村落被水淹沒,好多百姓都流離失所,無家可歸。

  北印國深秋歷來有被水患侵擾的紀錄,秦河的氾濫也是常有的,可是像征德十五年這樣令人心惶惶的災難確實是少見的,甚至是從來沒有的。

  在不斷的壓力下,顧征終於累得倒下了,病來如山倒,御醫們幾經會診也是束手無策。

  顧征不能上朝,就把所有的國事交給了顧炎和顧放。顧放幾乎每天都到半夜才回來,看見他時,秦芾都會笑著問他境況如何,而他則常常只是回以苦悶的凝望。

  水患嚴重,饑民增加,而他父皇的病情一點也不見好轉。

  時間長了,秦芾也覺不忍,終於在一個下午向他細細問了顧征的病況。

  顧放說:“其實原本只是失眠,沒有胃口罷了,可是沒有想到會變成臥病不起的大恙。”

  秦芾說:“你若是信得過我,就讓我去給父皇看看。”

  “芾兒也通醫理嗎?”接觸越深,他就越覺得在她身上有許多的不可思議。

  “小時候無事可做,也會看看這樣的書。”她不敢告訴他,她從小就愛這些,娘親看她如此著迷就乾脆把她送入皇家的太醫院,若非後來的那些變故,此刻她說不定就是個了不得的名醫了。“顧放,你可敢信我?”

  “此刻我也沒了主張,不信你又能信誰?芾兒今日就隨我一起入宮吧。”

  他們是駕著馬車去的,外面雨下得很大,而街道兩邊任何一個可以擋雨的地方,都擠滿了無家可歸衣衫襤褸的農人。

  顧放不禁歎了口氣,“天災如此,北印的百姓該如何生存呢?”

  秦芾卻只是掃了一眼,然後臉色不變地說:“天災常因人禍起。”

  他不解,就問:“芾兒,這話什麼意思?”

  她凝視著那一雙雙充滿了怨恨卻又不敢言語的眼睛,心裡早就明白了七八分。

  “為何年年都有水患,唯獨今年局面如此糟糕難以收拾?不是因為天,而是因為……”她在他的手心輕輕劃了兩劃,那分明就是一個人字。

  顧放還要問,馬車卻已經到了皇宮,他只好把即將出口的問題又吞回去。

  入了寢宮,顧征正好睡著,顧炎的母后,那位清豔無比的顧娘娘守在一邊,看見他們進來,連忙豎起了食指,示意噤聲,不意,這微微的動靜還是讓那個老人醒來了。

  秦芾欲行禮,顧征只是面帶倦意地說:“算了、算了,北印人都是魯莽漢,不講究這個的。丫頭,過來坐吧!都已經五年多了,你還這麼生疏。”

  她也不推辭,就坐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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