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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 一九九九年五月三日

  親愛的媽媽:

  第一次,我對自己不確定,不確定他的行為,不確定自己的想法。

  我喜歡他嗎?不!我的理想對象從不是一個嚴峻刻板、自我中心、霸氣無禮的大男人,更何況,目前我最重要的工作是將小穎推上舞臺,而不是談情說愛,時間對我是寶貴的東西,我必須盡全力完成你的願望。

  但總有那麼一些些解釋不來的期待,期待他在上班前、上樓探望母親時,見上一面;期待他在下班後,帶來一壺好咖啡,坐在我的床沿,他做他的事,我看我的書,我仍甚少交談,但氣氛融洽得讓人心喜。

  昨天夜裡,他很晚才回家,我坐在窗前等待,等待什麼?當時我並不清楚,直到他車聲響起,不定的心才安互下來,我在心中默數他的腳步,數著、數著……抬眉,我在鏡子裡看見自己的笑容,我已經忘記多久,我沒有發自內心翼正快樂過。

  他沒敲門就進來,他從不理會孤男寡女這套論調,儘管夜已深。

  他送給我一個玻璃球,搖一搖,就會漫天飛雪,綠色的聖誕樹、白色的雪人,把濃濃的聖誕氣氛全裝進玻璃球心。

  我曉得,在不是聖誕節的現在,很少人賣這個,我問他為什麼送我這個?

  他說:“你不是說,所有節日中是喜歡聖誕節?”

  是的,我天喜歡聖誕節了,喜歡那個有你、有外婆、有“他”和火雞大餐的聖誕節,那年我收到一個好大的黃色絨布狗,每天我都趴在它身上,壓壓躺躺,我在它身上做白日夢、在它身上唱歌、在它身上祈禱,祈禱“他”快快成為我的爸爸,讓我們全家人在一起過著快樂幸福的日子。

  於是,前天他問起時,我告訴他,我最喜歡聖誕節,沒想到他居然會記起我的話,並把“聖誕節”送到我手中。

  這是否代表他對我用心、他喜歡我?

  不過,平心說,我真的很難想像他會喜歡我,這樣一個冷漠的男人,一個對親妹妹都沒有熱情的男人,會擁有“喜歡”這類情緒?

  或許是我想大多吧!或許他對我,只是,一時無聊。

  時芬念得專注認真,她的眼睛一頁一頁往下看,無數的猜疑在心中產生。

  這個女人是誰?她的存在對毅爵有什麼意義?為什麼毅爵將自己安排在她的房間裡?

  隨著日記越往下翻,她的心情越沉重。

  “她”在報復一個不能走路的病人,“她”在猜測毅爵是否喜歡自己,“她”是誰?為什麼自己對她的遭遇覺得好熟悉?為什麼讀著日記,她像在翻讀自己的心情?

  一重重迷霧擋在眼前,時芬快要窒息……

  不,她不要待在這裡,她要下樓找毅爵,把所有的事情弄清楚。

  走出房門,踩過厚厚地毯……是的,她來過這裡,只不過在什麼時候,她已經忘記。

  停下腳步,右手邊一堵厚厚的門,引誘著她去開啟。

  手微微顫抖,旋開門把,門推開,她看見一個憔悴的婦人,她在呻吟、哀嚎,苦苦求著穿藍色芭蕾舞衣的女孩放過她……然後,女孩的臉一點一點轉向門邊。

  她是誰、是誰啊?揉揉眼睛,時芬想看清看明……

  天!時芬的心臟被猛敲幾下,她狂亂地往樓梯方向跑。

  不是她,那個女孩絕不是她,她沒來過這裡、沒見過這樣一個憔悴婦人、她沒有害過人……不!不是她,絕對不是她……毅爵……毅爵在哪裡?他一定知道……

  紊亂的腳步聲被厚厚的長毛地毯吸收,偌大的長廊裡沉默安靜,只有她驚惶的身影,跌跌撞撞不復平靜。

  “這是怎麼一回事!?管家說你把溱方帶回家。”傅易安沉著臉問兒子。

  “我不能把她帶回來嗎?四年前,不也是我把她帶進這個家門。”

  “是你自己說過不會再管她的事,也是你要求她永遠別出現在你眼前,你為什麼還要花費精神把她找回來?”

  “不是我把她找回來,是她主動走到我面前,很顯然,她並不想結束四年前的一切。”

  她想繼續?好吧!那麼這次的結局就由他來設定。

  “你錯了,她並不想繼續四年前的事。”

  “是嗎?那麼她的表現未免太主動。”嘲諷掛上嘴角,冷酷在毅爵身上現形。

  “主動?你在說什麼?她根本就不認得你,她怎麼會想主動?”

  “你說她不認得我?為什麼?在這件事情當中,你扮演什麼角色?”毅爵的口氣轉而寒嚴。

  “想知道我扮演什麼角色?我以為四年前你就會問了,可是當時你並沒有,我認定你和溱方之間不會再有後續,沒想到你居然又把她帶回家中,你對她的傷害還不夠嗎?”

  “我只想知道你在她面前扮演什麼角色?你對她做了什麼?”刪除父親的怒氣,他只要聽自己想知道的部分。

  “我扮演一個補償者,為曾加諸在她身上的不公平給予彌補,我找催眠大師把她人生前面的不堪回憶抹煞掉,我給她一個家庭、一群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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