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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你叫小書,很漂亮耶,一定有不少男人為你瘋狂吧!”蘇真嬋說。

  小書沒聽見她的聲音,胸中反覆的是他的話。他要她走、要她走呀!纏綿病榻那段畫面回到眼前,苦澀在唇齒間流轉……

  徹心的疼、碎心的痛,汨汨鮮血自她身體剝離,每一秒鐘,她都以為自己將隨母親而去。

  醫生的雙眉深鎖,一再說:“你應該早點來的,年紀輕輕……”

  背過所有人,淚濕枕畔,想起寶寶的小小生命,小書任罪惡感當心。

  他的冷漠無情、他的溫柔眼神反覆徘徊在夢境。

  又痛了,她的身體讓痛緊緊控制,從頭到腳底,每條神經都在向她呼痛,冷汗自她蒼白額間刷下,手在無人看見的空間顫慄,瀕死的感覺再度回來,她將為自己的殘忍下地獄。

  “你叫作小書是吧,有沒有念過書?二鄉下人恐怕不注重教育吧!你爸爸做什麼的?你媽媽做什麼……”

  燈在轉、地在搖,小書的身子跟著搖搖晃晃,黑暗來臨,屬於死亡的氣息入侵……終於,她暈過去,免除了一場可以預見的羞辱。

  小書暈倒時,在蘇真蟬的背間撞一下,撞掉她手中的湯碗,淋出滿身狼狽。

  “你這個沒家教的野女人,你竟敢……”

  她的話沒說完,冠耘大步落到她身後,一把抱起小書離去。

  蘇真嬋的錯愕落進小題眼裡,她笑眯眯地往對方痛處踩去。“大嫂,我大哥抱著“野女人”離開了。”

  呵呵,爽!

  她在發燒,全身燙得驚人,冠耘在她房間桌上看見婦產科的藥袋,聯想到他離開前,她來找他談話時的古怪神情。

  下意識,他覺得不對,抓起藥袋抱著小書,一路驅車往高雄市區駛去,沒想到,剛入門,護士才瞧小書一眼、,就連聲嘮叨:“我就說她不能出院嘛,她硬要出院,現在不是又送回來了,”

  很快地,一群護土圍上來,找醫生的、插管的、送急診的,她們七手八腳將兩人分開。

  好不容易,冠耘抓到一個護士,向她請教來龍去脈。

  “你不是她的家人嗎?”護士問。

  “不,我是她的老闆。”這句話,他答得心虛。

  “她今天回去上班?”

  “對。”

  “不要命了!為什麼這麼逞強?”

  “可以告訴我,怎麼回事嗎?”

  “十幾天前她來院裡,請求院長幫她把孩子拿掉,問題是胎兒已經四個多月,誰敢貿然動手術?

  她跪在地上請我們院長救她,說她走投無路,找了一整天,沒有醫院願意替她動手術。可是,她沒有親人陪同,弄不好就是一場醫療糾紛。

  後來,她說願意簽下切結書,萬一手術失敗,她願意自行承擔後果,進手術房前,她還把存款簿跟印章交給Miss林,說她沒有親人了,萬一發生不幸,請大家幫忙辦理她的後事。”

  她居然說她沒有親人?那麼他這個“養父”算什麼?可是……能怪她嗎?他不也告訴護士小姐,他只是她的“老闆”?

  “後來呢?”

  “如同院長預期,手術並不順利,姜小書大量失血,差點死在手術臺上,幸而她年輕,還是撐了過來,住院十幾天,天天落淚,問她是不是痛?她搖頭。

  昨天,她求院長讓她出院,好像是誰要回來了,她必須趕緊回去歸位,我們覺得奇怪,她不是沒家人嗎?

  今天一大早,她急著趕回家,院長叮嚀她許多注意事項,不過顯然她沒聽進去,否則她不會去上班,不會再被送回來這裡。”

  歎氣,為命運多舛的小女生。

  冠耘不再接問,然後,他記起稍早吳總管告訴他,他說小書很認真,比以前更賣力工作,說她準備了一桌豐富佳餚為他洗塵。然而,他卻刻意讓小書被蘇真嬋羞辱。

  從醫院落地窗向外望去,視線在車水馬龍間遊移,冠耘想著兩人的關係,想著他的恨意。第一次,他認真考慮口口己的行為是否正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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