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惜之 > 求愛伯爵 >


  “可以嗎?我們走囉!”歡兒極有耐心地第三次徵詢他的意見。

  他遲疑的點下頭。

  “你靠著我,用沒受傷的腳使力,我們慢慢走回村裡。”她伸出手遞予他。

  沉吟須臾,他也遞出自己的手,歡兒連忙把身子靠過去架起他。

  噢!他比想像中重上一百倍,架起這個大巨人,首次發覺他起碼比自己高上一個頭。歡兒咬咬牙,使盡全力拖著他往前邁步。

  “我們要走了!痛的話要忍耐一下,要勇敢哦!”她的聲音從牙縫中擠出來,維護胸腔的肋骨在骨折邊緣掙扎。

  她拿對學生說話的口吻對他,惹來雷爾一記白眼。看著她漲紅臉死撐的表情,他啼笑皆非,等陪他一拐一拐跳回村裡,她大概會身受嚴重的內傷!

  一路上,她不斷鼓勵他也替自己打氣。

  “加油!加油!我們已經走了三步……你看,才一下下我們已經走完十步了……好棒哦!再五十步就可以到了……”就這樣,在她的一陣陣加油聲中,他們總算進了村裡。

  ***

  閑過幾天,歡兒在身上的骨頭快腐蝕殆盡前,決定下田幫村人採集葡萄。

  一大清早,她就背起竹籃隨著希希和泰勒嬸嬸到田裡幫忙。在希希的指導下,她順利且熟練地採擷下一串串肥碩飽滿的成熟葡萄,可是不過半晌工夫,史神父就到園裡來喚她。

  “你說那個受傷的男人是梵亞格爵爺?”歡兒手上提著一串葡萄,傻傻地呆在原地。不會吧!她居然“有幸”遇見眾人心目中的神祗,難怪他渾身散發著王者氣息,因為他們是不同等級的人物!

  “昨天你把他一路帶回來,他都沒告訴你?”奇怪了!史神父歪著頭想不出道理。

  “沒有!”聳聳肩、皺皺鼻子,他是爵爺又如何,反正不幹她的事,人救回來啦,剩下的有恩報恩、有仇報仇,管他恩啊仇的全與她無關,有關的是那個箭射不准的“笨蛋敵人”,惹上那個大冰人,他要倒楣三百輩子了!

  “有沒有告訴你都不重要了,你趕快回家收拾好衣服,到城堡裡跟阿碌管事報到。”“做什麼啊?”她不解地問。“有幸”見爵爺一面已經“心滿意足”,她沒打算太早把自己的運氣用光。

  “爵爺要你當他的看護。”“看護?”歡兒不禁納悶,他的腳傷並不嚴重啊!

  “快快快,不要拖拖拉拉。”史神父連聲催促歡兒。

  “可是……”想起他那冷冷且撼動人心的容貌,這種男人太具威力,歡兒有些退縮。他們不能再見面,初次見面,脫韁的心已然控制不住,再見面情況會變得如何?她不敢妄自預估。

  他是至高無上的梵亞格伯爵,她只是個在其下工作的奴隸,這樣兩個不同世界的人,就該安分地待在自己的世界裡,阻止所有的交集發生。

  “爵爺有需要,我們就應該盡全力幫忙。”

  “那——要別人去吧!”她仍遲疑著。

  “可是爵爺指定要你。”

  “可……”歡兒仍在掙扎。

  “別再可是了,馬上回去整理衣服。”史神父不容拒絕的說道。

  “歡兒快去吧!別讓爵爺久等。”一提到梵亞格伯爵,全村的人就如同聽到神仙降臨般,大夥兒全加入勸說行列。

  “是啊!你盡心盡力服侍他,幫助爵爺的腳傷快快痊癒,也算幫我們報答他的恩情。”菲林開口說道。他的房子去年被大火燒毀,爵爺一聽說此事,二話不說,立刻找來工匠幫他修好房子,還免去他兩年稅金。

  “上星期住在庫貝雷的叔叔到我家來,他說我們梵亞格爵爺在巴黎娶了新夫人呢!”卡本特說。

  他結婚了?歡兒的臉色頓時黯然下來,不舒服的失落感緊迫地壓著她的神經,按捺不住的酸澀滔滔不絕的翻湧上胸口,好酸、也好痛,這就是心痛嗎?她不懂。

  “真希望能看到新夫人的長相,不知道她配不配得上咱們的爵爺?”胖胖的康太太說。

  “你又沒看過爵爺長什麼樣子,就算讓你看到新夫人,怎麼去比較配不配?”泰勒叔叔打趣的說。

  “不用看!我們的爵爺心腸那麼好,處處照顧我們、幫助我們,他一定有張如阿波羅神的臉孔,俊美得無與倫比。”康太太拍胸脯保證。

  “請上帝賜福給梵亞格爵爺,讓他早日生下健康強壯的繼承人!”史耀瑞虔誠地在胸前畫個十字。

  “會的,我相信像他那種好心人,上帝一定會特別關注他的。”

  “是啊,上次的巫女事件已經讓爵爺傷心又傷神了,但願這回爵爺能得到真正的幸福。”菲林雙掌合握向上帝祈求。

  “一定會的!聽說這位新娘是德林公爵的小女兒,她不但有高貴的血統,而且長得美麗非凡,也只有這種女性才配得上我們偉大的爵爺。而且聽說國王還特別親自替他們兩人證婚。”卡本特得意洋洋地說,全聖米歇爾大概只有他知道這個消息。

  歡兒提醒自己——是啊!高貴的血統,高高在上的兩個人才能相配。儘管讀遍了無數民主、平等的思想,明知道貴族和平民百姓血管裡流的血液,都是一樣鮮紅,沒有誰比誰高貴,人人都是一樣的生命體,沒道理他就會變成阿波羅,非要找個維納斯來匹配。但階級尊卑的觀念早已深烙在她腦海中,想從根本拔除這層自卑好困難。

  “歡兒,你快動身到城堡,記得把我們的祝福傳達給爵爺。”史神父再次催促。

  對梵亞格伯爵的崇拜,村人是不分彼此一致推崇的。於是,敵不過眾人殷殷期盼的熱烈眼光,歡兒深吸口氣,自我提醒要捍衛好自己的心,不留任何縫隙容他入侵。

  ***

  隨著僕人的步伐,歡兒來到爵爺的寢室門外。輕叩的敲門聲,一下一下敲在她心上,有些沉重、有些窘迫。

  “進來!”是他的聲音,仍然是冰冷得不帶一絲情緒。

  僕人推開房門,讓歡兒獨自走進去。

  踱著步,花掉好久的工夫才在他面前站定。他專注地看著賬冊,掛在臉上的還是那副不可一世的倨傲。許久許久,他都不理會她,害她站得雙腳麻痹,想找張椅子坐下又怕犯了眾人的諄諄告誡——在爵爺面前記得要恭順謙卑。

  不理睬她?他想擺高姿態嚇唬人嗎?不怕!他忙他的,她也來找點事情做做,歡兒抬眼參觀起他的房間。

  房間很大,這裡的建築擺設和家鄉的屋子迥然不同。踩在柔軟的長毛地毯上,聞著撲鼻的橡木香氣,歡兒神閒氣定地觀察著一件件雕刻精緻而華麗的家具。窗戶正前方有一張大大的橡木書桌,桌上擺著墨水、鵝毛筆和幾張信箋,他剛剛在寫信嗎?

  窗戶右邊是個石頭砌成的壁爐,裡面還燃著幾點火星。壁爐上方掛了張梵亞格爵爺的軍裝肖像,畫得極為傳神,畫像裡的爵爺比床上那個年輕許多,神情也顯得溫和平祥,原來他不是一出生就長得像只刺蝟,他的針是隨時光流逝,一根一根慢慢長上去的。

  歡兒吐吐舌頭,幻想著一塊長滿銳刺的冰塊會是什麼模樣?

  眼角掠過窗戶、櫃子、檯子、銅柱軟床,來到他那張劍眉飛揚的驕傲臉龐——他薄薄的唇抿出一條直線,高高的鼻子剛正地躺在臉部正中央,這樣的男人鐵定脾氣不良兼薄情寡義,她不禁要替他的新婚夫人喊委屈了。

  “看夠沒?”他的聲音淡淡的傳來,少了幾分高低起伏。

  “爵爺!我來了。”她悶悶地擠出幾個字。

  他嘴角蕩著一絲含霜的笑意。“很好!”

  “不好!”她搖搖頭,對他的話不表贊成。

  他的眼神陡然變得犀利,整個臉部線條也隨之堅硬。他痛恨有人反駁他、非常痛恨,而眼前這個女人已經三番兩次推翻他的喜惡,他不懂自己為什麼非要把她帶到身邊受氣,而不學學中國皇帝把她放逐到遠遠的邊陲地帶。他一定跟變色龍是同父同母的雙胞兄弟,哪有人臉色可以變得這麼迅速而俐落。歡兒暗地裡思忖道。

  “說!哪邊不好?”通常這種短句的語法是“詢問”,但是經過他的語氣詮釋後,就成了“下達命令”。

  “第一,你的傷勢不嚴重,沒事包紮得那麼誇張,很畸形耶!第二,我不喜歡住到城堡來,你非要強人所難,很變態耶!第三,既然是你有求於我,態度就不可以太驕傲,客人已經站到你面前老半天了,你還在看你的東西不會出聲打個招呼,實在不懂禮貌,很沒家教耶!”村民要是知道她是用這種方式傳達他們的“祝福”,肯定會氣得七竅生煙。但是,管不了那麼多了,現在最重要的工作,是如何把他氣得將自己一腳踢出門去。

  他猛抽三口氣,強壓下熾烈怒焰,假裝沒聽見她的指責、假裝她沒有成功挑起他沖天的怒火,免得他一動怒把她從窗口扔出去。

  他用一貫的冷漠口氣說:“阿碌有沒有幫你準備好房間?”

  “準備好了!”不明白他問的問題和她先前的“憤怒”之言有多大關係。

  “很好,你可以下去了。”他再度埋首,看他的賬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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