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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你又在挑撥,我懷疑你和玉姨娘有過節。”予藍不是第一次針對她。

  “她這種人想和人有過節還不容易啊,她的惡言惡行太多,我希望天開眼降報應。”

  “予藍,你從不是尖刻女子,為什麼獨獨對玉姨娘,你有滿腔怒怨?”

  她不說話,吐吐舌頭,別過頭。

  “每個人有自己的性格,她的性格造就她的命運,是好是壞都由她自己承受,你不需要去憤慨。何況,你對每個訛你詐你的人都能寬諒,為什麼單對她不行?”

  問題是,玉姨娘的性格改變了他們一家的命運,讓她們失怙無依,她的錯卻要讓另外一家人去承擔後果,公平嗎?

  “這個家明明是你的,你才是真正的蘇家人,為什麼要她當家,你卻只能客居?”

  “別告訴我,你希罕蘇家財產。”他們每次談到玉姨娘,就要不歡而散。

  “我是不希罕,但世間總要有公理、有正義。”

  “不必替我抱不平,對蘇家的一切,我一點都不在意。”

  “你不在意,也沒道理獨肥她。只要你當家,你就可以作主義診、作主賑災,免讓蘇家掛上一個為富不仁的名號。”

  她極力想說服他,想看看失去權柄的玉姨娘,還能否作威作福。

  “不談這個,今天是我的壽辰,我們開開心心的不好嗎?”

  “當年,你娘放棄爭取幸福,孤獨而終,現在你也要放棄權利,讓她在那裡耀武揚威?”

  她愛他的仁厚,卻又氣他的仁厚,他怎不投機一些、計較一些,為什麼不心銜報復,苛責虧待他的人?

  “不要拿我母親作比喻,我父親的財富與我無關,就算我想賑災、義診,也要靠自己的力量來完成。”

  他有他的驕傲尊嚴。

  說完,他大步離去。

  走了多年,這條路他太熟悉,走幾步,左轉,再幾步,右行,筆直走就能回茅屋。

  予藍看著他的背影,定在原地,怔了怔。

  他不願對任何人不義,要是有朝一日,她必須對蘇家不仁,那時,他們會變成怎樣的局面?

  他們就要斷了、散了、離了、分了嗎?到時,見不著他、聽不著他,她的生活沒了他……她要怎麼過?

  早知如此,當初就不該放下心、放下情,他們之間終究是不可能呵……

  他們走一趟仁濟藥鋪,在裡面耗上大半天。

  或淺的感覺很敏銳,只要讓他觸過、嘗過的藥材,就能馬上記起它們的名字、性味和功能。他是天生吃這行飯的人。

  “再考最後一個羅。”

  予藍將一味藥材放到他掌心。

  他拿起藥,在鼻中嗅聞過:“這是黃耆,皮黃肉白堅實者佳,生用固表,無汗能發,有汗能止;灸用,補中益元氣,沮三焦……”

  “你真厲害,今天到這裡為止,我們走吧。”攙扶起他,他們——路往外走。

  “現在什麼時辰?”

  或淺問。

  “晌午了。”

  勾住他的手,她喜歡和他並肩而行的感覺。

  “餓不餓?”

  “當然餓。”

  “我們去飯館用餐。”

  “這麼好,你請客嗎?”

  “銀子都在你那邊,你說誰請客?守財奴姑娘!”

  他笑說。

  “又要我拿銀子出來!”嘟起嘴,要把銀子從她口袋裡掏出來,會痛噯。

  “走吧!別埋怨了。”

  拉起她,他不讓予藍有機會抗議。

  他們繼續前行,在路口轉彎處,撞上一個背著老婦的年輕人。

  “對不起、對不起,我們在趕……”對方話沒說完,予藍立刻認出他背上的老婦人。

  “婆婆,您怎麼了?”

  她對上老婦人的眼睛。又問:“記得我嗎?我是藍丫頭,九年前,是您送我進蘇府。”

  老婦人不說話,勉強抬頭,嘴角仍微微顫抖。

  “姑娘,你在蘇府工作?你和仁濟的大夫熟不熟?能不能托你請仁濟的大夫先幫我祖母看看病,過兩日,我一定會湊齊銀子送上去的!”

  “她怎麼樣了,你先告訴我。”

  予藍急問。

  “前幾日,祖母病了,我們好不容易湊齊銀兩,送她上仁濟看大夫,也拿藥回來煎服,誰知道,病沒見起色,反而更嚴重。本來她還能說話的,今晨,她卻連話都說不出來,你說急不急人?”

  “令祖母是否氣虛,半身不遂,痰滯經絡,大便結燥?”或淺問。

  “對,就是這樣。大夫說,祖母年紀大,體虛氣弱,開了幾帖補藥要我們回來熬煮,結果藥一下肚,就整個人不對勁兒,初時,爹說是藥氣在行走,一直拖到今天,越看越不對……”

  “這位大哥,他是蘇家大公子,精通醫理,你先領我們回你家,讓他幫婆婆看看。”予藍說。

  “謝謝公子、姑娘,請你們隨我來。”說著他領頭,帶他們走人一處院落。

  經一番診察後,或淺說:“老人家得的是中風,我開藥給她,你們先服兩日試試。予藍……”

  他低喚,予藍忙應聲。

  “知道了,我都準備好了。”

  “黃耆三兩、牛七五錢、澤蘭二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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