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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


  “瑤瑤,別傷心。”喬姨扶著她的肩。

  “喬姨,請讓我和緯中獨處,好嗎?”

  喬姨沒回答,餘邦作上同意她的要求,攙扶喬姨往病房外走去,體貼地為她關上門。

  門外,喬姨捂住嘴,她並不比俐瑤堅強,但人已往生,她能做的只有祝福。

  “瑤瑤是個好孩子。”頓一頓,她仰頭,吞去多餘淚水。

  “我知道。”

  “對瑤瑤來講,小時候,緯中是她的守護者,他會幫瑤瑤摘牆頭上的花、會畫畫送她,也會鬧著爸媽買玩具給瑤瑤。

  “慢慢的,瑤瑤長大,緯中卻沒辦法跟著她長大,太太和先生開始灌輸瑤瑤,緯中是她的責任,不論在任何情況下都不能背棄緯中。

  “念書時,緯中在旁鬧她,她不會有意見;上學時,緯中非要送她,害她在同學面前抬不起頭,她也沒抗議過;念大學,同學們紛紛談起戀愛,有人想追求俐瑤,雖然她也會動心、也會羡慕同學的青春快樂,但她的態度立場始終堅定。

  “她的作法讓先生、太太放心把兒子交到瑤瑤手上,這兩年他們陸續過世,瑤瑤負擔起全家的經濟開銷,她工作得很辛苦,對未來沒有夢想、沒有希望,有的只是責任感。

  “這一生,她對別人的要求很少,唯一的期望就是尋到親生哥哥,於是我鼓勵她回臺灣,沒想到,她竟將緯中的意外看成自己的失責,我不知道要怎麼勸說她才好。”

  說話是治療傷心最好的藥劑,在陳述當中,喬姨漸漸收拾起傷悲。

  ;曰經,我認為她配緯中很委屈,可是剛剛,我想他們之間的感情不是我能想像。”

  “的確,年幼時,緯中是她的玩伴;青春期時,太太管瑤瑤管得很嚴,除了上課外,她不能出門,所以她沒有朋友可以說話,那時,緯中足她唯一的傾訴對象;成年了,瑤瑤把緯中當兒子看待,尤其在太太、先生去世後,情況更嚴重。對瑤瑤而言,緯中是不能割捨的親人。”

  “我懂。”這種感情,他對孟純也行。

  “緯中把瑤瑤交付給你了,你會替緯中照顧好瑤瑤嗎?”

  “我會,喬姨,如果你願意的話,和我們回臺灣,讓我和俐瑤一起照顧你,眼前你是她唯一的親人,她很需要你。”

  他的誠懇讓喬姨心喜,緯中將瑤瑤托給他,托對人了。

  喪禮過後,他們帶喬姨一起回臺灣,簇新的房子、車子、管家,他落實緯中要他做的照顧。

  俐瑤重新回公司上班,一切都沒變,變得是缺了個煮養生茶、全臺灣走透透買小吃的蔣秘書,生活回到原軌,不平靜的心慢慢平復,時間是心情的最佳點滴。

  她和餘邦之間更親昵了,明明隱約知道不是太妥當,可是她阻止不來他,因為他口門聲聲的朋友,讓所有事情都合理化。

  抱她,理所當然;吻她,正常舉動;沒事把她拖進自己懷裡睡午覺,叫作常態生活。

  俐瑤懷疑,是不是沒了蔣秘書這條眼線,才讓他變得膽大不受控?要是照這樣發展下去,早晚有一天,她會被朋友吞進肚子。

  是朋友,就會分享心事,所以她瞭解余邦對孟純的態度心情,一如她對緯中;是朋友,就會分享自己所有的一切喜樂,所以余邦和喬姨、俐瑤和孟家雙親,都建立起最佳情誼,並且,他帶領俐瑤加入依依那團養女幫,很快地,她有了在臺灣第二、第三、第四、第五個好朋友。

  現在她正在養女幫的會議室裡,玫瑰熏香燃起,花茶、小點心、音樂,這裡是大臺灣最高貴的幫派聚集所,這回談論的主題是孟純的婚禮,大家都同意,送給新郎一個最難忘的回憶。

  “我從沒想過自己那麼勇敢,居然當著新娘和一堆來賓面前,勾住新郎的脖子,告訴他我好愛他,希望他對我施捨愛情。”回憶當年,孟純眼中帶著濕意,那段過去,證實了她對愛情的勇氣。

  七年前,拓拔淵為了信義承諾,決心放手盂純,和關虹走入禮堂,那是她碎心時刻,應該黯然離開的,但她不甘心,固執要當面問問他,愛不愛自己?

  七年了,愛情兜過一大圈,命運又將他們再度聯繫,沒有埋怨、沒有憤限,孟純只有感激,感謝天地,又讓他們在一起。

  “你當時對他說什麼,還記得嗎?”俐瑤好奇心起。

  “我說——對不起,我愛你、好愛好愛你,知道你要結婚了,還是不能停止愛你,怎麼辦呢?我希望自己多念一點書,也許有足夠的知識,就能想出辦法叫自己不愛你,可是現在……對不起,我仍然愛你。”這段話她倒背如流,七年來,她時時日日複習。

  “好浪漫哦!”依依抱住孟純,隨著她哭哭笑笑。

  “愛情常讓人變得偉大。”盈心撫撫自己微凸的小腹,小傢伙在裡面,也曉得父母的愛情成就不易吧!

  “愛情……對啊,是愛情……”俐瑤點頭又搖頭,她不敢界定自己的愛情在哪裡,和餘邦?

  朋友就好、當朋友就很好丁,搖頭,她搖去自己未成形的想法。

  “那麼特殊的愛情,我們應該給它一個特殊婚禮。”話說完,俐瑤咯咯笑起,惡作劇的心情開始醞釀。

  “你們不要太狠,他很可憐的。”還沒想到怎麼送給拓拔淵一個難忘、特殊婚禮,孟純已經心疼起夫婿了。

  “可憐?你是指那個南極凍原?”俐瑤見過拓拔淵一面,光那一面就讓她印象深刻、永世不忘。

  “凍原?俐瑤,你形容得真好,沒錯、沒錯那個人簡直就是大冰庫,媲美千年瓦上霜,可以拿來做藥,治治祝英台的心病。”依依附和。

  “不要這麼說,雖然我們都是別人家的養女,但比起我們,拓拔淵更辛苦,他的父母親是毒蟲,根本不顧他和妹妹的死活,童年時期他常帶著妹妹在餐廳垃圾桶裡翻殘羹吃,一個半大不小的孩子就要負擔起照顧妹妹的責任。”

  孟純的說辭吸引了俐瑤的全心注意。這個千年不化的寒冰,童年背景和她很像呢!基於同理心,她應該對他好一點。

  “有一次,他父母吸毒,妹妹喊肚子餓,這對不像話的父母居然喂他妹妹吃毒品,結果……”

  越聽越心驚,熟悉的場景讓俐瑤不由自主地把話接下去——

  “結果妹妹送進醫院,母親毒癮發作過世,父親被關進牢裡?”

  “俐瑤,你怎麼知道?這篇社會新聞在當時鬧得很大,是不是?”盈心忘記,就算新聞鬧得再大,那時候的俐瑤也不可能大到讀得懂報紙。

  “你是不是看過這幾年,拓拔淵陸續在臺灣報紙刊登的尋親啟示?”孟純問。

  可是,啟示上有寫這麼清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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