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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二


  “不是我的錯!”再也忍不住,我終於爆發了,在鏞晉背後朝著花美男大喊。

  “要我重複你的刻薄話嗎?”

  “為什麼所有人都重複我的話,卻沒有人重複穆可楠說了什麼?”我推開鏞晉,直指花美男。“她,知道我是章幼沂,她告訴宇文謹我刻意隱瞞的身份,宇文謹是好人,他可以被我說服,不逼我回南國,但我沒本事說服當今皇帝饒我一命。她恐嚇我、要我徹底消失,而我,不服輸,不離開,要命一條,有本事來拿!”

  “你說什麼?穆可楠不可能這麼做的。”花美男拉過我的手,不相信我說的話。

  “你們都一樣,想也不想就說不可能。如果我說之前穆可楠那一摔是作戲呢?你們也要說不可能,對不?她已經穩坐太子妃位子,何苦來演這一出?是啊,高高在上的人不必耍心機,心機是我們這種要爭名分、爭地位的卑下女子的特權,對不?”一口氣把話說完,胸口起伏不定,我瞠著不馴相眼怒瞪花美男。

  “她為什麼要這麼做?”

  “這話,你不該問我。”揮手,背過他們,我深吸氣、深呼氣,頓覺腳步虛浮,累極倦極。

  我果然不適合吵架,幾句話就把我的精氣神全吵沒了。

  “你別怪三哥、四哥,最近他們為著大哥的事煩到極點。”鏞晉拉住我袖子輕聲道。

  “端裕王?他不是被你拿住了,難不成他又逃脫?”我皺眉問。

  “父皇讓四哥到酲縣押人,這次,父皇想測試四哥會怎麼對待大哥,看他能不能讓大哥心悅誠服,願意從此歸入羽翼。”

  我想起來了,那日我和阿朔討論過這件事。

  “談何容易?他的野心大到寧願背叛家族,和外族連手害死自己的親兄弟,怎麼可能輕易心悅誠服?就算服氣了,也不過是表面功夫,收偃旗鼓,待來日有機會再一舉造反。”

  “說得好,可惜父皇極重親情,看不透這一點。大哥自殺了,在四哥押解他回京的半路上。你想,父皇會怎麼看待四哥?”

  “認定他心量狹窄、不能容人?”

  “沒錯,為此父皇把禹和王放出來,而讓四哥到祖宗墓祠裡反省。”

  阿朔不在家?怎麼可能!?小喜不是說阿朔日日夜夜守著穆可楠?是哪裡不對了?

  “四哥擔心你,要我和三哥跑一趟,勸勸你,別再和穆可楠杠上。這是個多事之秋,你千萬不能暴露身份,否則就算四哥知道消息,也沒辦法立刻趕回來救你。”

  所以……阿朔真的沒有在穆可楠那裡?笨,什麼時候了,我還計較這個?我該想的是怎麼幫阿朔度過這劫。

  “看不出來嗎?我被禁足了,怎還有力氣去欺負穆可楠?”我對花美男說道,口氣仍然偏酸。

  “你說的事我會查清楚,在這之前,你不要輕舉妄動。”花美男不計較我的口氣,但態度仍然嚴肅。

  緩緩搖頭,一個淒涼的笑容浮上。“輕舉妄動的人,從來不是我。”

  鏞晉相手壓在我的肩膀,認真道:“總之,好好照顧自己,沒猜錯的話,我們將有一場硬仗要打。”

  “我知道了。”點頭,我同意鏞晉的話,不再耍小性子。

  穆可楠的事暫時押後,阿朔和禹和王的事擺在前頭。阿朔想當皇帝,無論如何,我都會挺他到底。

  又過得兩日,我沒收到阿朔的隻字片語,但沒消息就是好消息,何況常瑄不在,他肯定跟在阿朔身邊保護,在緊急的時候,他一定會助阿朔一臂之力。

  這日,屋裡靜悄悄的,心跳得緊,小喜好幾天不見人影了,隱約間,總覺得有什麼事情要發生,卻摸不著頭緒。

  我想吃點東西,胃口卻奇差無比,什麼東西擺在眼前都吞不下。

  走到門口,我對著門外呼喚:“小福。”

  沒人應?怎麼會?我又喊了小壽子、小祿子,一樣沒人應。

  跨出大門,守在門口的侍衛向前一步,盡職地擋住我的方向,不讓我走出房間。

  我無意刁難他們,他們不過是奉阿朔的命令,想了想,便轉回屋裡。

  半個時辰後,我再次走到門口喚人,還是沒人回應。怎麼會呢?福祿壽喜怎麼可能集體失蹤?

  心底不安逐漸擴大,腦海裡出現一大堆嚇人念頭,慌了,我央求侍衛替我找李鳳書過來,然他們面無表情地拒絕了。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我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出事了!肯定出事了!只是不曉得到底出什麼事。我勉強自己喝兩口水,沒想到胃不合作,連兩口水都原物奉還。

  我等著、焦鬱著,來來回回在屋裡踱步。

  太陽漸漸西移,暮色遊進屋裡,黑暗,一點一點滲透。

  我聽到了呼呼風聲,至陰至冷,像是魑魅魍魎的呼吸,在我耳畔透露陰森訊息。

  我試著樂觀,試著往好處想,然而,一群帶刀侍衛突地闖入,將我最後的一絲僥倖打到九霄雲外。我一眼便認出他們穿著的是宮裡的服飾,他們不由分說,架著我就走。

  茫然間,我被架上車子,聽著輪子骨碌碌轉動的聲音,我的心貼上路面,像被幾百轉的輪子輾過,壓得不成形狀……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來到宮裡,不曉得自己進了什麼殿,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跪在這裡,是一陣倒抽氣的聲音,將我的魂魄抽回身體。

  抬頭,我在皇上和皇后眼底找到不可置信。驀地,我想起鏞晉的話。天!我這不是又替阿朔增加一條莫須有罪名?

  “章幼沂,你怎麼會在這兒?”皇帝帶著威權的聲音讓我從腳底泛起寒栗。

  他是個不發怒就能震懾人心的男子,多年前一次交手,記憶深刻。

  “皇上問的是我為什麼會在這裡?還是問我為什麼沒留在南國的後宮?”

  走到這裡了,我再也無法僥倖,命運之鑰已經鎖定我的死期,再掙扎,亦是無益。

  至此,我的心思陡然清明,想不通的事倏地暢行,困擾我的愛情或嫉妒都變得不重要,眼下唯一重要的是阿朔。

  我明白,阿朔救不了我,花美男、鏞晉救不了我,而我……也救不了自己,但我能救、要救的是阿朔,絕不讓皇帝繼續在阿朔頭上扣罪名。

  心底有了打算,手足不再發顫。

  “有何不同?”他如鷹隼般的銳利相目釘在我身上。

  “我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在這裡,但我很清楚自己為什麼不在南國後宮。”我的聲音不見半絲起伏。

  “從你明白處說。”他言簡意賅。

  “當年,我在宮裡中了七日散之毒,那毒難解,就算日日服下宮中太醫的藥,性命也撐不過一年半。”

  “你知道這件事兒?誰告訴你的?”這回皇帝沒發聲,皇后先出口問。

  我抬頭望向皇后。她穿著一身家常的玉色織銀鸞紋裳,簡單的飛燕髻上簪著一柄八寶琉璃旒金簪,沒怎樣打扮,仍是一派雍容,但眼角卻滿布紋路。

  才多久時間,她已經老成這樣?可見後宮真不是正常人能待的。

  “在和親途中,幼沂幸運遇見一名奇人,那時我才知道自己活不久了。試問,這樣一個多病公主嫁至南國,會讓南國國君作何感想?是大周沒結盟誠意,或是刻意敷衍?兩國邦交是大事,萬萬不可以毀在幼沂一人身上。”我顛倒前後順序,話畢,發現皇帝向皇后投去責備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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