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有刁民想害朕(74)_袖胭

七四

　　但唯一可以確定的是，正是那場意外叢生的宮變，才讓她驟然明白過來，之前二人之間所經歷的一切，原來早已在不知不覺中被賦予了別樣的意義。

　　無可取代的，意義。

　　只是她太過遲鈍，未曾意識到罷了。

　　蕭明嗣輕輕地放下書，看著面前的女子，眼波寂靜得沒有絲毫波動。在對方斷斷續續地描述著自己心事的時候，他並沒有說一句話，只是安靜地傾聽著。

　　只在一切結束之後，他微微一笑道：“還好一切不算遲。”

　　慕筱雅卻輕聲地歎了口氣。過去蕭明睿對她的種種試探，點點關會，現在她才漸漸地明白過來，遲鈍地感覺到了對方的關懷。然而等她確定了自己的心事之後，卻又無法確定對方的感覺了。

　　“可是我覺得皇上他……”遲疑著，她不知該怎樣描述這件事。

　　而正此時，外面卻傳來一聲尖利的嗓音：“聖——旨——到——”一個小太監拖著明黃的卷軸，飛快地走上前來。

　　慕筱雅一愣，看了蕭明睿一眼，兩人還是站起身來，跪下接旨。

　　那太監展開卷軸，高聲朗讀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茲聞慕氏筱雅，品貌出眾，溫良純厚，且護駕有功，特封姜寧郡主；甯王蕭明嗣適婚娶之時，值姜寧郡主待字閨中，二人兩情相悅，甚為匹配。朕為成人之美，特許你二人結為夫婦，擇日完婚。欽此。”

　　話音落下，慕筱雅驚得目瞪口呆，沖上去扯了那小太監道：“等等，這聖旨真的是皇上頒佈的？”

　　小太監道：“自然是皇上口諭，奴才怎敢假傳聖旨。”

　　慕筱雅驀地鬆開他，後退一步，自言自語地笑道：“不對，他又在逗我了是不是？他這人最愛打趣我，竟然連聖旨也不放過，哪裡像個皇上啊！”

　　小太監苦著臉道：“郡主啊，皇上就是再貪玩，也沒有拿聖旨開玩笑的道理啊。不過皇上竟然指婚給了二位，也是還了郡主一個清白。這說明之前對郡主的指控，根本是子虛烏有嘛……”

　　他本想趁機拍拍馬屁，可話說完轉頭一看，驟然發現那指控的人就坐在旁邊，哦對，他還是聖旨上擬定的郡主夫婿……

　　小太監頓時傻了眼，隨口扯了句要趕去覆命，便飛速遁走。

　　與此同時心裡暗想：貴圈真亂，真亂啊。

　　小太監走後，蕭明嗣轉頭看向慕筱雅，片刻後，剛要開口，對方卻已經狠狠一跺腳，道：“蕭明睿那個混蛋！”

　　說話間，已經紅了眼眶。

　　她擦擦眼睛，對蕭明嗣草草留下一句“告辭”，便低著頭沖了出去。

　　院子裡霎時安靜了下來，蕭明嗣輕輕地歎了口氣，低頭拿起手邊的書。卻忽然覺察到什麼，重新抬起頭來。

　　顧錦瑜無聲無息地站在他面前。

　　輕輕一笑，蕭明嗣道：“督主……有何吩咐？”

　　“我別無所長，唯善於查探人心。你喜歡她。”顧錦瑜一瞬不瞬地看著他，卻道，“這聖旨，正如你所願。”

　　蕭明嗣微微垂目，原本一直靜如止水的眸子裡，這才有了些許的輕波蕩漾。

　　“卻並不如她所願……”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的聲音裡帶了極為細微的顫抖，卻如同秋日的落葉打在湖面上。那水痕，一發即收。

　　有太多事，錯過，就是無可追回。不論什麼理由，什麼緣故。

　　顧錦瑜沒有再說話，只是定定地看著他。

　　蕭明嗣便也不再做聲，只低下頭去，靜靜地看著自己手中的書卷。

　　許久，他重新抬起頭來，便見顧錦瑜不知何時已經沒了蹤影。整個院子再度陷入安寧，只有微風的聲音，隱隱可聞。

　　而他，依舊那般坐在回廊上，就好像從始至終，根本沒有人來過一樣。

　　就像他的心裡，從始至終，根本沒有人來過一樣。

　　十月十八，姜甯郡主和甯王大婚的日子。

　　從下旨賜婚到今日成婚，算起來也不過半月而已，如此急切在北陳歷史上還是從未有過的。以至於街頭巷尾的百姓們禁不住紛紛猜測：難道是奉旨成婚？

　　百姓們素來愛八卦，至於“為何那甯王明明遭了反卻沒有被砍頭”“姜寧郡主的前身『禍國妖女』的緋聞對象明明是當今皇上，為何卻嫁了別人”這類不久前極為熱門的八卦話題，早已被他們拋在了腦後。

　　人人都等著計算，姜寧郡主出嫁之後，究竟多久會傳出“好消息”？甚至賭坊還開起了賭局，就好像當年他們押寶蕭家兄弟誰會繼位一樣。

　　太平盛世，人人臉上都是一派歡喜之色，和自己有關沒關的都足以成為喜事。

　　而姜寧郡主府內，被強行關在閨房裡等新郎來接的慕筱雅，卻是一肚子氣。

　　從接到賜婚旨意之後，任憑她闖宮爬牆跳房梁都沒能見到蕭明嗣一面，最後還被幾個嬤嬤逮了回去，成天給帶她學習《女戒》。那些嬤嬤看著雖老，卻極為老辣，若是起了逃走的念頭，是要挨小黑屋繡花針伺候的。

　　於是她就這麼被迫接受了半個多月的教育，直到大婚的今日。

　　不過好在，成親前夕，這閨房裡終於只剩下她一個人了。

　　慕筱雅揭開蓋頭往旁邊一扔，又從床底下翻出自己早就準備好的逃生小包裹挎在肩上。他走到窗邊，偷偷摸摸朝周圍看了看，很好，所有人都在忙活自己的事情，沒人留心到這裡。

　　她終於可以實施自己蓄謀已久的計劃——逃婚了。

　　一把打開窗戶，慕筱雅咬牙切齒地想：蕭明睿你個殺千刀的！打死我也不會成這個親的！你等著看好了，等我出去，一定要把你逮著扔進爬滿蟑螂的屋子！關七七四十九天！

　　然而正腦補得愉快之際，卻聽見身後的門被“吱呀”一聲推了開來。

　　慕筱雅心道不好，想也沒想，撐著窗臺就往外跳。

　　冷不丁地，身後傳來一個含笑的聲音：“『京城妙手』慕筱雅，有單生意，你接不接？”

　　認出了那聲音的主人，慕筱雅的動作忽然頓住。

　　她沒有回頭，只怔怔地看著前方，半晌後道：“抱歉，我已經金盆洗手了。”

　　“話別說這麼絕嘛！”那人並不甘心，固執道，“錢不是問題啊，十定金子夠不夠？”

　　慕筱雅不說話。

　　“嫌少？五十定？”

　　慕筱雅依舊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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