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袖胭 > 總有刁民想害朕 | 上頁 下頁 |
四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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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手們聞聲面色蒼白,然而他們跟隨了蕭明嗣這麼許久,對自己這位主子的性子也是再清楚不過。他的命令,從不食言。 然而,見殺手們遲遲不動,蕭明嗣卻難得地既不急也不惱,只是偏頭看向自己身旁的玄聿。 收到他投來的目光,玄聿心頭一震,許久的對視之後,終還是緩緩扶上腰間的劍柄。 他的動作十分緩慢,然而及至真正出手後,身法卻又快如閃電。眨眼之間,只聽得一連串的“噗通”聲響起,原本立在原地的黑衣守衛們已紛紛倒在了地上。被銳利刀鋒劃出的殷紅血色,甚至過了許久,才來得及從他們身下緩緩溢出。 一時間,濃重的腥膻氣息在周遭彌漫開來。剩下的人越發噤若寒蟬,鴉雀無聲。 玄聿無聲地落回原地,高高地揚起那連半點血色也沒有沾上的長劍,似是要歸劍入鞘。然而手在半空中稍稍一頓,整個人忽然始料不及地再度騰起,直奔他們頭頂那枝葉繁密的樹冠而去。 一陣混亂的窸窣聲後,上方傳來交手聲,但不過三個回合,只聽聞一驚呼聲響起,與此同時,玄聿高大的身形已然重新落了地。 只不過這一次,他的手中還多了一人。 在這個過程中,蕭明嗣都只是沉默地負手而立,甚至沒有抬起頭去試圖看看上面發生了什麼。 直到那聲驚呼傳來的時候,他緊繃的唇角邊,才驟然勾出了一抹笑來。 那是一聲屬於女子的驚呼。 這無疑昭示著,他之前的猜想完全正確。 這麼想著,他抬起眼,看向被玄聿拎小雞似的拽在手裡死命掙扎的“蕭明睿”。 之前的三日裡,他蓬頭垢面,衣著破爛,又成日跟個叫花子似的斜躺在大樹底下,故而有些細節,是很難為人所注意的。而此時此刻,當他面對面地站在地上了,任何一個具備基本觀察力的普通人都能很快地發現……他的身量太小。 本該和蕭明嗣不分伯仲的身量,看起來竟然矮上了一大截。 從鼻息裡發出一聲突兀地哼笑,蕭明嗣幾步上前,抬手沿著對方的發頂徐徐而下,在前額處頓了頓,最後用力一拉。 並不意外地,他看到了慕筱雅的臉。 許多事情便是如此,若局限于原本的框架中,便永遠也找不到答案。便如同之前的蕭明嗣,考慮過蕭明睿身邊的每一個人會被掉包的可能,卻唯獨沒有想到過,真正被掉包的,是蕭明嗣自己。 而同樣的錯誤,他不會再犯第二次。 在這片沒有太多遮掩物,周遭又有人把守的空地上,如果憑空消失了一個大活人,絕大部分人的敵意反應是——他跑了,趕緊去追。 若是如此,便正中對方的圈套,反而給了她趁亂逃走的機會。 有一句話說得好,最危險的地方往往便是最安全的所在。所以這件事情的答案只有一個——慕筱雅並未走遠。而附近最容易藏身,又最容易被人所忽略的地方,自然就是頭頂的那棵大樹了。 也正是為了打亂樹上人的注意,蕭明嗣才會給玄聿施以眼色,讓對方在殺完了許多人,製造出混亂之後出手,一舉擒敵。 想到這裡,他唇角不覺帶了笑,低眉垂目,正視了面前的女子。 慕筱雅被玄聿單手擒著,身子有些癱軟,但一雙眼卻死死地盯住他,片刻不移。 雖然對這個小太監並不陌生,但現在佔據著身體的自己,和她直接打過的交道卻屈指可數。 一直以來,他都是利用著另一個蕭明嗣和她之間似有若無的曖昧和傾訴,獲取信任。 說起來,這還是二人之間第二次實打實的碰面。 第一次,便是他母親祭日的那個夜晚。他趁著另一個蕭明嗣心情沉痛,意志薄弱的時候佔據了這個身體,卻意外地碰上了心神不寧的慕筱雅。 那時候,他已然知道,這便是替自己做人皮面具的那個小丫頭。卻並未想到,對方會將意外發現的秘密告訴自己。 原來,宮中的顧錦瑜是假的。這足以說明,真正的顧錦瑜極有可能已經墜崖而亡。而假扮成他的那個人,也正在極力尋找金蛇衛的下落。 於是他便知道,這個假的顧錦瑜,會是目前所有僵局的突破口。 就如同此時此刻,他抓到的小丫頭,會是自己翻盤的契機一樣。 想到此,他並不在意慕筱雅看著自己的目光,究竟是何意思。只是隨手把手中對人皮面具扔到一旁,淡淡開口道:“能在本王的眼皮底下蒙混這些日子,你比本王所以為的,要有能耐。” 這話聽來似乎是我一句誇獎,但每一個字卻都透著冰冷和森然。 陌生,太陌生了。 慕筱雅用力地睜大雙眼,卻還是覺得恍惚。即便這些天裡早便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可此時此刻,哪怕是親眼看了又看,她卻依舊無法說服自己相信這一切。 她還記得頭一次見面時,那個白衣勝雪的男子,曾彎著眉眼看向她,輕笑道:“小雅子?倒是個不錯的名字”;還記得那個烈日當頭的午後,對方曾舉著一把紙傘陪著她一起幹捉螞蟻這樣無聊的事情,笑容溫潤,勝過春風;還記得最後一面的時候,他帶著不加掩飾,或者難以掩飾的哀傷,一字一句地讓她保重。 分明還是那樣的眉眼,那樣的五官,可為何……竟會如此判若兩人? 一個人,當真可以善變到如此地步? 她沒有回答蕭明嗣的問題,卻緩緩地問:“殿下,你……一直都在騙我嗎?”因為多日不曾進食,她的聲音很弱,卻在其中更多了一絲絲的哽咽。 事到如今,她就是再傻也該想明白太多事情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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