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袖胭 > 總有刁民想害朕 | 上頁 下頁
四一


  這個顧錦瑜……不,是這個假裝成顧錦瑜的人,竟然有這麼深的心思,比起真正的顧錦瑜,只怕也不遑多讓。

  若非早已從慕筱雅那裡得到了消息,誰又能想得到,這人竟不是顧錦瑜本人?

  黑衣人放在身側的雙拳用力的握緊,卻並不敢輕舉妄動。於他而言,生死並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他絕不能暴露自己身後的那個人。

  所以他不能輕易地以命相搏。

  雙方就這樣死死地對峙著,最後是顧錦瑜沒了耐性。面上含著笑,他開口道:“看來你並不打算自己說,既然這樣,那我親自動手看看了吧。”說完沖著暗衛們使了個眼色,人便朝後退去。

  然而一步邁出,卻忽然有種踏在棉花上的虛軟感覺。顧錦瑜只覺得腳下一軟,險些沒有站穩。

  驚魂未定之餘,眼前卻又緊跟著一陣暈眩。

  如同被人用棍棒狠敲了後腦一般,那暈眩來的又猛又快,如同崩塌的雪山,巨大的衝擊讓人無法自持。

  他搖晃著身子連退幾步,直到背脊抵上了身後一棵樹,才算是勉強站穩。

  而就在此時,一個冰涼的物體不聲不響地從樹幹後伸出,架在了他的脖頸上。乾脆而輕巧,不帶絲毫多餘的動作。

  顧錦瑜稍稍低垂下眼,只見一把匕首已然貼上了自己的皮膚。刀身錚亮如雪,帶著幾乎尖銳的寒意,深入骨髓。

  隨後,一個聲音淡淡響起,“何必如此大費周章?不妨由本王告訴督主,那黑衣人,正是本王的屬下,玄聿。而他背後的主人,除了本王,自然也別無第二人。”

  言語間,那人緩緩行至顧錦瑜面前。然而握住匕首的手卻沒有鬆動分毫,反而越發緊密地貼向他的脖頸。冰冷的觸感也隨之被驟然放大。

  顧錦瑜微微眯起眼眸,抬頭看向對方。

  一身玄色暗花祥雲紋織錦長袍,頭束金冠,腰系玉珮。面容清朗逸俊,唇角雖淺淺地勾出了一道弧度,然而神情裡卻沒有太多真正的笑意,更多的,只是一種似笑非笑的輕嘲。

  一張並不陌生的臉,蕭明嗣。

  只不過,今日的對方,同過去已是全然不同。眸深似海,其中湧動著無數的森冷和狠戾,全無平日裡半點純良溫潤之感。

  “督主不必擔心,並非是什麼劇毒,不過是一種讓人手足無力的藥而已。”見顧錦瑜一時不語,眼中卻拂動出音樂的驚訝,蕭明嗣幽然再道,“督主的命,本王還捨不得要。”

  強抑著頭腦中的暈眩,顧錦瑜稍稍回顧了之前的情形,很快便發現了端倪所在:他們用膳的那個山間小店。

  原來那店小二,都是蕭明嗣的人。果然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那個時候,只有他和阿翔用了那店裡的吃食。難怪阿翔到現在也沒見著一絲蹤影,只怕不知倒在哪個山頭呼呼大睡了。至於慕筱雅……顧錦瑜能夠清楚地記得,那時候的她渾身都是破綻,筷子都沒有動,就直接嚷嚷著去了茅廁。

  也只有她會那麼傻乎乎地以為自己把心思和目的都掩藏得嚴嚴實實。

  不過這樣也算是因禍得福,慕筱雅沒有中招,他也就稍稍放心了。

  稍稍收斂起心神,顧錦瑜輕哼一聲,道:“看來我並未猜錯,甯王果然一直在扮豬吃虎。”

  蕭明嗣聞言輕哼一聲,並不置可否,只道:“本王想同玄聿說幾句話,不知顧督主以為如何?”

  顧錦瑜歎了口氣,揚聲沖暗衛道:“放了他。”

  暗衛們見到如此變故,早便僵持在了原處,不敢輕易動手。聽聞此言,面面相覷一番,也不得不替對方讓開了一條道。

  “還有呢?”蕭明嗣揚了揚眉,手中的力道卻再度加重。

  感覺到脖頸處傳來細微的痛楚,顧錦瑜只能無奈道:“下來吧。”

  埋伏在樹上的弓弩手聽命紛紛下落,遠遠地佇立著,因為驟然間群龍無首而顯得有些手足無措,反而被蕭明嗣帶來的黑衣殺手很快地控制住。

  玄聿撥開人群,三兩步來到自家主子面前,單膝跪地。他一把扯下面罩,道:“殿下……殿下如何竟親自來了?”說這話的時候,他向來沉穩的聲音裡也不免帶了掩飾不住的震驚。

  他如何也沒有想到,蕭明嗣竟然早便有所防備,更沒有想到,對方竟然毫不避諱地亮出了自己的身份。

  然而玄聿話音剛落,卻見蕭明嗣眸光一凜,霍然抬腿,大力將他踹倒在地。

  “沒用的東西!本王不來,便等著看你被人擒住揭穿身份麼?”他的憤怒來的毫無預兆,“還好本王早知你不中用,留了後手,否則今日的失策,你那條狗命便是死一萬次也不足以彌補!”

  玄聿只得飛快地爬起來,雙膝跪地,咬牙道:“屬下……屬下知錯!”神情欲言又止,但迫于對方的威懾,顯然無法再說出一個字。

  蕭明嗣暴怒之後,神情又很快恢復了漠然。他轉過頭,輕描淡寫地看了一眼面前的顧錦瑜,頓了頓,一抹森冷的笑容很快再度爬上嘴角。

  “本王既已不懼於以面目之人,自然……也不打算讓任何知情人活著回去。”他慢慢地說到此,聲音卻是一頓,驟然想起什麼似的,悠悠道,“哦,對了,有一件事,本王倒險些忘記了。”

  顧錦瑜強抑著頭腦中的暈眩,直視著面前的人。不知為何,雖然早有防備,但那一刻,他卻依舊產生了一種幾乎玄妙的感覺。仿佛這個二十餘年來,自己從未認識過對方。

  太陌生了,陌生得幾乎是另一個人。

  而下一刻,一隻手忽然撫上了他的側臉。那手極為冰涼,幾乎和貼在他脖頸處的匕首同樣的溫度,在耳後輕輕地遊走著,最後在某處頓了頓。

  “哦,是這裡了。”蕭明嗣的聲音放大在耳側,帶著淬了冰一般的笑意,“說實話,本王也當真好奇,不知究竟是何方神聖,竟有如此本事,能將堂堂的西廠督主顧錦瑜……取而代之。”

  聽聞此言,顧錦瑜心頭一陣,不可思議地抬頭看向面前的人:這個他死死守住的滔天秘密……蕭明嗣,他是怎麼知道的?!

  然而蕭明嗣並沒有給他留下思考的餘地。下一刻,只聽“刺啦”一聲響起,自己臉上的面具,已經被對方毫不留情地拉了下來。

  那面具雖然有些年頭了,並不十分貼合,但大力的撕扯之下,依舊會帶來一陣撕裂般的疼痛。

  顧錦瑜下意識地彎了腰,卻被脖頸處死死低著的匕首,逼得重新靠回了身後的樹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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