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袖胭 > 總有刁民想害朕 | 上頁 下頁
四〇


  她最終還是沒有掀開顧錦瑜臉上的面具。既然已經決定了離開,那麼對方究竟是什麼人,真實的模樣如何,又還有什麼意義呢?

  一邊快步地離開小店,慕筱雅一邊從懷裡掏出那張巨額的銀票,放在手中摩挲。

  持續了半年多的活兒,終於畫上了一個句號。並且這樣的了結方式,似乎要比自己所以為的……要容易得多?

  可不知為何,她卻並沒有如釋重負的感覺。

  顧錦瑜在幾個時辰之後醒了過來。

  他是被阿翔搖醒的。

  揉揉惺忪的睡眼,他便看到阿翔放大在自己眼前的臉,上面寫滿了焦急。

  “公子公子!我們怎麼睡著了啊!”

  顧錦瑜緩緩地坐了起來,腦中還殘餘著幾分暈眩之感,他抬手揉了揉前額,舉目朝周圍看了看,沒有說話。

  阿翔循著她的目光,便也想起來了一件至關重要的事情,忙道:“哦對了,公子,小鴨他怎麼不見了啊?我四處都找了個遍也不見他人影哎!”

  然而同他的焦急相比,顧錦瑜卻平靜得有些異常,如同沒有波瀾的死水一般。

  他輕輕地“哦”了一聲,緩緩道:“大概……是走了吧。”那語氣之中半點驚訝也沒有,竟仿佛早已知道了一般。

  阿翔見狀愣了許久。半晌後,他腦中靈光一現,忽然明白了什麼,不可思議地道:“公子,難道是小鴨給咱們下的藥?!”

  顧錦瑜聞聲淡淡地瞅了他一眼,卻不置可否。只站起身來,一手扶住桌角,面前站穩了還有些搖晃的身子,抬頭看了看天,道:“她應該還沒走遠。你去附近找找她,確認人安全到家了,再回來。”

  阿翔一驚,道:“公子,你一個人怎麼行?”

  “怎麼不行?”顧錦瑜不以為意地瞥了他一眼,拿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便逕自起身朝馬棚走去。

  阿翔站在原地,看著對方連人帶馬離去的背影,欲言又止。

  但最後他狠下心一咬牙,還是回身往反方向跑去。

  顧錦瑜坐在馬上,繞過崎嶇回環的山路,最後在一處密林中緩緩地停了下來。

  翻身下了馬,他在原地站定。掏出懷中的地圖舉目四顧,比照著確認自己此刻所處的位置。

  將視線定格在不遠處並不起眼的一塊石碑上,他唇邊挑起一抹釋然的笑,當即便大步走了過去。

  然而剛邁出步子,便聽得細微的“沙沙”聲響起。頭頂風聲一動,與此同時一人已在瞬息之間,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那人蒙面黑衣,身形雖高大魁梧,但落地時幾乎半點聲響也沒有,足見身手之矯健。

  “這不是顧督主麼?”他一雙裸露在外的眸子靜靜地凝視著顧錦瑜,眼底波瀾不興,但口中的話卻帶著明顯的嘲意,“督主回宮尚未太久,如何又迫不及待地出宮,不遠千里來到這荒野之地了?”

  言下之意,行蹤詭秘如顧錦瑜,動向如何,他卻能知道得一清二楚。

  顧錦瑜微微揚眉,神情裡倒也不見半點驚惶,只輕描淡寫地道:“回宮也好,出宮也罷,自然是有皇命在身。”

  “皇命?”那黑衣人聞言,竟隔著面罩悶聲笑了起來。他低沉著嗓音道,“蕭明睿那不務正業的昏君,竟能記得起先帝留下的『金蛇衛』,這太陽當真是打西邊出來了。”

  聽他提起“金蛇衛”三個字,顧錦瑜眉目微沉,卻很快轉為輕笑,道:“閣下連『金蛇衛』都知道得如此清楚,多半應是宮裡面的自己人了?既然如此,想來你們也應該聽說了,這支暗衛三千餘人由我一人調教,不認二主。如今各自隱於民間,也只聽統領一人召集。而同樣,那統領所聽命的,卻也只有我一人。若非我親自調度,縱然是當今聖上來了,只怕也無濟於事。”

  “此話倒是不假,只不過有一句話,卻是有待商榷。”黑衣人幽幽道,“那金蛇衛的統領與其說聽是命于顧錦瑜這個人,倒不如說,認的只是他的那張臉罷了。不知督主以為,可是如此?”

  顧錦瑜聞言,眉目微沉。既然對方已經將話說到了如此份上,那麼至少有一件事是可以肯定的——對方手中,有足以去顧錦瑜而代之的東西。換而言之,讓慕筱雅入宮的始作俑者,便是這黑衣人身後的主子了。

  想到此,他反而輕笑一聲,揚揚眉道:“如此說來,閣下之所以帶人一路尾隨於我,便是打算末了這臨門一腳處取我而代之,來一出李代桃僵,坐收漁利?這如意算盤,倒是打得不錯。”

  黑衣人聽到此處,雙眉忽然鎖緊:對方話裡的意思,顯然是早就知道一路上被尾隨的事情了,然而他依舊能表現得如此鎮定,那麼只能說明……他早有準備!

  “不好!”黑衣人忽然大喝一聲,卻身形驟起,如風般席捲至顧錦瑜身前,顯然在不知對手實力如何的情況下,打算來一招“擒賊先擒王”。

  就在同一時刻,無數的蒙面黑殺手也紛紛從林間算出,無數雙手齊齊逼向顧錦瑜。

  顧錦瑜早有防備,雖不會武功,但面對著對方極快的身手,卻也能早早地做出反應。

  他負手而立,面上含笑,于林間的光影中不緊不慢地一轉身,然後……撒丫子狂奔……

  邊跑邊喊:“還不快出來?!”隱約好像還有點破音……

  話音未落,另一波黑衣人也驟然現身,形成一道人牆,擋在了顧錦瑜的前面。雖然人人也都蒙著面,但從那整齊規整的身手來看,顯然是一支訓練有素的暗衛。

  雙方劍拔弩張,卻並沒有立刻動手,只是在僵持的氣氛中緊張地對峙著。就連那為首的黑衣人,也不得不停下了步子,動彈不得。

  因為周圍的樹上,不知何時已經盤踞了數不清的弓弩手。人人都是箭在弦上,即刻就發的狀態,齊刷刷地指向了他自己。

  而之前跑得沒了影子的顧錦瑜,這時候也才放心地折了回來。

  從黑牆一般的暗衛中探出半個腦袋,他帶著半點也不掩飾的嘲諷,笑眯眯地道:“這叫什麼?偷雞不成蝕把米啊。如何,是你自己現在就交代了主子是誰?還是咱們先把你抓回去,十大酷刑什麼的都來一發,然後你再交代主子是誰?”聲音頓了一頓,隱隱低沉了幾分,透出幾許深意,“或者……直接看看你的臉,就能知道主子是誰了?”

  這最後的一句話,似乎昭示著他對此已經有了猜想,又或許只是一種虛實難辨的試探。

  黑衣人雙拳緊握,神情沉肅得如同陰霾密佈的天。他不敢露出一絲一毫的破綻,讓對方從自己的神情裡窺見半點端倪。汗水從他的前額滲出,極快地彙聚成豆大的顆粒,然後慢慢地順著鬢邊滑落而下。

  他明白,這一次是自己中了圈套。

  處心積慮的一路尾隨,其實卻是被對方牽著鼻子在走,最後走到了設下機關的陷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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