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有刁民想害朕(29)_袖胭

二九

　　上一個問出這句話的人，是蕭明嗣。而他之所以如此，是因為早已看出自己的女兒身。

　　慕筱雅努力地回味了著顧錦瑜方才的口吻的語氣，試圖確認對方究竟是單純好奇呢，還是懷著其他試探的目的。但由於對方習慣性地刻意壓平著自己的語氣，說什麼話都是一樣無波無瀾的調調，故而她一時間也無法判斷出什麼來。

　　只能拿出慣用的辭瞎掰道：“自幼家貧，兄弟姐妹有多，只能把我這個最不成器的賣進了宮……”

　　說到最後，還裝模作樣地重重歎了口氣。然而偷眼看向床榻，卻見顧錦瑜的身形依舊隱沒在濃重的夜色之中，並未發出任何動靜。正暗自忐忑並狐疑著，片刻後，顧錦瑜才開了口。

　　然而他卻毫無徵兆地問了另一個問題。

　　“所以你自己……並不想留在宮中？”

　　慕筱雅始料未及，著實怔了好久，然而等她意欲再度開口的時候，顧錦瑜卻翻了個身，聲音悶悶地自黑暗中傳來，竟仿佛是有些不開心似的。

　　“困了，睡。”

　　慕筱雅：“……”

　　說要聊天是他，沒說幾句喊困的也是他，簡直莫名其妙嘛。還真是個難伺候的大少爺。

　　扯上被衾罩住自己，她心想，這冒牌督主武功不會，演技一般，唯有“喜怒無常”這一點倒是學得很像。

　　白日裡的旅途奔波，加上阿翔的各種折騰，她也的確是累了，沒多久便沉沉地睡了過去。

　　自然也沒有發現，床榻上的顧錦瑜根本不曾合上雙眼，自始至終只是無聲地盯著面前的黑暗。

　　他微屏著呼吸，豎著耳朵，直到確認方才從門外一閃而過的那道影子當真再無蹤跡後，才極慢地將身子翻轉朝外。

　　經過這一出小小的意外之後，他倒當真是沒了睡意。在床榻上來回翻了幾個身，終於忍不住坐起身來。遲疑片刻，輕手輕腳地下了床，來到慕筱雅的地鋪前，緩緩地蹲下身子。

　　慕筱雅正睡得不省人事，人都擺成了“大”字形，連被衾都蹬掉而來半截，也渾然不覺。顧錦瑜伸手替她扯上被衾掖好，隨後便就著彎腰的姿勢腿坐下了，於黑暗中思考著接下來幾天自己要做的事。

　　雖然這一趟出宮看起來類似於遊山玩水，愜意無比。但沒有人知道，這背後隱藏著怎樣的步步驚心，如履薄冰。

　　走錯一步，面臨的都將是萬劫不復。

　　顧錦瑜無聲地思索著，腦中卻時不時地總會蹦出剛才兩人交談的情景。

　　他其實是有留心到的，在自己問她是否不想入宮時，對方的怔愣和沉默。這種遲疑，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是一種答案。

　　“這丫頭……”輕輕地哼了一聲，他用只有自己才能聽得到的聲音，道，“就這麼想走嗎？”

　　§第六章督主我們談人生

　　慕筱雅由於夜裡睡了個好覺，次日醒來精神大好，幹勁滿滿地伺候完了顧錦瑜吃喝，又屁顛屁顛地和阿翔一起收拾行李，準備繼續出發。

　　雖然有那麼一刻，她也暗自奇怪，自己竟然在那個冒牌督主的房裡睡得死沉死沉的了？對他怎麼就那麼放心了？

　　但這個問題她想了一會兒沒想通，所以索性就不想了。

　　然而和其餘二人的神采奕奕相比，顧錦瑜就顯得不那麼有精神了。他今日穿著一身深紫色刻絲鶴紋雲錦長袍，好看是好看，但因為其主人精神狀況不佳，連帶著衣著的美觀程度都要大打折扣，遠遠看上去就活像一根霜打的茄子。

　　困兮兮地用完早膳之後，顧錦瑜以手掩口，打出了今天早上的第八個哈欠。但因為始終擔心著動作幅度太大而崩掉面具，他每一個哈欠都打得束手束腳，極不盡興。故而心情也十分欠佳。

　　——不過其餘二人並沒有意識到自家督主的小小情緒，因為在他們眼中，他還是和平時一樣的面癱。

　　臨上車前，顧錦瑜忽然想起什麼，從包裹中摸索出一本書，卷成卷，扔進了客棧大堂的垃圾桶裡。

　　拍拍手，正要走，一回頭卻撞上慕筱雅好奇的目光。

　　“督主這是……把什麼給扔了？”她朝著顧錦瑜身後的看了一眼，卻剛好瞅見垃圾桶裡，那書卷的封面正朝上大開著。

　　“《朕與將軍解戰袍：邪魅皇上，別這樣》，”慕筱雅轉向顧錦瑜，“督主，你……你怎麼會有這本書？”

　　顧錦瑜的前額隱隱開始冒汗。他扭頭看向別處，清了清嗓子，道：“帶錯了書，所以扔了。原本……”反正打死也不能說出真相。

　　然而話沒說完，卻見慕筱雅已經一個健步沖上去，把書從垃圾堆裡拯救了出來。擦了擦封面上的灰，她兩眼放光地湊上來，道：“督主不要就給我啊，這本書我想看好久了呢！可惜都買不到了！”

　　顧錦瑜：“……”

　　慕筱雅壓根沒看到對方複雜的表情，一邊把書揣進懷裡，一邊笑眯眯地道：“這書裡面的男主角我可喜歡了，哎呀呀，嫁人就要嫁那樣的啊……”正說著，阿翔忽然跑過來喊她幫忙，於是二人很快並肩走遠。

　　顧錦瑜一個人站在客棧大廳一角，嘴角微微抽了抽。

　　然後忽然憤慨起來。

　　什麼鬼啊，還嫁人就嫁男主角呢！

　　裡面男主一對女主施展“壁咚”大法，後者就心跳加速小鹿亂撞深陷情網不可自拔；女主一生氣，只要男主就對她來一發“暴風驟雨般的狂吻”，那傻丫頭立刻就能破涕為笑，轉怒為喜。

　　那種瞎編的故事也只能哄哄乳臭未乾的小丫頭好嗎！實戰根本沒有用！別說昨天他精心策劃的“門咚”半點卵用都沒有，還什麼暴風驟雨般的狂吻呢，連施展的機會都沒找著！

　　顧錦瑜頂著一張面癱臉暗自磨牙，那個什麼叫暗翔居士的作者可千萬不要被他逮到，否則肯定拿她浸豬籠！

　　馬車上，慕筱雅正津津有味地看著從冒牌督主那裡搶回來的書，因為完全沉靜在了劇情之中，基本也就自動屏蔽了外面阿翔的話嘮，面對對方的長篇大論，只不太走心地用“嗯”“啊”“是啊”“呵呵”打發一下。

　　看著看著，忽然覺得有哪裡不對。轉頭一看，只見坐在旁邊的顧錦瑜，正扭著頭，直勾勾地盯著自己。

　　近距離被人直視本來就讓人不自在，更何況對方的目光還隱約帶了一點……哀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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