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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

慕筱雅回過頭去，在昏暗中搜尋了一圈，終於在床的最角落裡，找到了一個黑乎乎的影子。 　　雖然有種奇怪的違和感，但她還是端起燭臺，快步走過去，在床畔坐下，沖裡面道：“主子，你……你還好吧？” 　　在燭火近距離的照耀下，顧錦瑜整個人終於清晰地呈現出來。 　　他雙手抱膝縮成一團，用被衾包著頭遮著身子，整個人裹得跟粽子一樣，只露出一雙狹長的眼，朝外面警惕地左看看，右看看。 　　見慕筱雅過來，他似乎是為了重拾自己的威嚴，便刻意地抬了一下下顎，做出巨高臨下的模樣，然而口中的聲音卻在抖，抖，抖…… 　　他道：“怎麼……才……才來。” 　　看面前人明顯一副受驚小鹿的樣子，慕筱雅也無心戳穿他的虛張聲勢了，只是關切地問道：“可丟了什麼重要的東西？” 　　顧錦瑜雙眼直勾勾地盯住前方的黑暗，一言不發。 　　慕筱雅等了一下，沒等到回答，又看他這一副全然失常的模樣。心裡擔憂更甚，面上卻還是好言寬慰道：“金錢財物什麼的都是身外之物，掉沒掉，其實也不那麼重要，只要主子人沒事就好。”說了好半天，見對方依舊沒有反應，心便提了起來，探問道，“你……你沒傷著哪裡吧？” 　　顧錦瑜保持著小媳婦一般的姿勢，他沒有說話，下一刻，空茫的雙眼中忽然閃過一絲驚恐之色。 　　他抬手朝不遠處一指，人也下意識地朝後面猛地一縮。 　　慕筱雅的神經頓時緊繃起來：那小毛賊……不會還在屋裡吧？！ 　　“主人別怕，我來保護你！”她一手摸上自己的腰間，那裡有一些從各種三教九流處弄來的，以備不時之需的防身粉末，與此同時站起身來，朝顧錦瑜指的方向走過去。 　　但其實她心裡還是虛的，畢竟很清楚自己拿三腳貓功夫有幾斤幾兩重。而且……萬一不是小毛賊，是長滿胸毛大腹便便的江洋大盜怎麼辦？！她歸根到底也只是個弱女子有木有…… 　　緊張兮兮地靠過去，卻發現那裡正是牆角的位置，在燭光的照耀下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得到，半個人影也沒有。 　　慕筱雅正奇怪著，卻瞅見一個黑色的小點，從牆角處朝床這邊開始移動。爬到她腳邊的時候還停了下來，往兩邊看看，然後才從右邊繞開了路，繼續移動…… 　　嘩啦啦—— 　　一陣風卷著樹葉從窗外吹入，打了幾個旋兒，最後落在了地面上。 　　慕筱雅嘴角抖了抖，一動不動地看著那學名蟑螂愛稱小強的生物一步步朝床榻的方向靠近，一種坑爹的猜想，浮上心頭…… 　　回過頭去，便看見顧錦瑜的懸在半空的指尖，正幅度巨大地顫抖著。 　　抖了好半天，才從口中擠出一個字來：“怕。” 　　慕筱雅：“……” 　　她好像明白窗戶邊的“凶案現場”是怎麼一回事了。多半是顧錦瑜看到在那裡爬來爬去的小強，便嚇得把手邊的書都扔了過去，卻不慎打翻了高腳小桌，造成了意外事故。 　　一個大老爺們兒怕小強……這還不如怕小偷呢好吧…… 　　如果要用一句話來形容慕筱雅此刻的心情，那就是她真的很想把顧錦瑜吊起來，拿小皮鞭狠狠地抽打一頓。虧她剛才還是真著急了，擔心這平日裡養尊處優的冒牌顧錦瑜受到驚嚇，情急之下，連“我來保護你”這種羞恥的話都說出來……回想一下頓時覺得自己跟個傻帽似的。 　　“唰”地站起身來，她無語地道：“主子再見，我回房休息了。” 　　誰料剛一起身，身後就傳來一聲疾呼：“別！”聲音雖然還算勉強保持住了督主的高冷范兒，但因為太急，破音了都。 　　慕筱雅遲疑了一下，還是心軟停住了腳步。低頭掃了一圈，終於定位到了那還沒跑遠的小強。 　　對方顯然覺察到了危險的降臨，正死命地邁動著自己的小細腿們，朝反方向逃命。然而沒跑幾步，“啪”地一聲，就被無情地拍扁在了地上。 　　慕筱雅面無表情地把鞋穿上，扔下一句“督主好好休息”，轉身就往外走。 　　“等等。”床上的人卻又道。 　　慕筱雅不理會他，腳下不停。 　　“你……留下！”大概以為她沒聽見，對方稍稍拔高了音量，同時添上了一點命令的口吻。 　　慕筱雅繼續無視，人已經走到門邊。手剛一碰到門板，就覺得身後一陣風刮過，與此同時，一隻手出現在她手的上方，“嘭”地一聲，大力把門關上了。 　　慕筱雅回頭瞪了來人一眼，沒好氣地道：“時候不早了，主子還有何吩咐？” 　　顧錦瑜的手還壓在門板上沒放。他沒有回答慕筱雅的話，單是一言不發地朝她俯下身。他的身形本就比慕筱雅高出許多來，於是此刻二人之間就成了個一個籠罩和被籠罩的姿勢。 　　屋內唯一的燭火還在風中晃動著，光亮微弱，甚至不足以勾勒出他此刻的輪廓來。只能在他的眸中投下淡淡的光暈，卻反而襯得那眸子越發地幽邃，如同映著月光的古井，一望而不可見底。 　　他就這麼認真而專注地看著她，仿佛能一直看到天荒地老。什麼都不需要做，只是這麼看著她，就足夠了。 　　慕筱雅不得不承認，沒有人能抵抗得了顧錦瑜的這張臉。更何況，是在這種姿勢曖昧，氣氛詭異的場景之下。 　　於是有那麼一刻，她的確被面前這張臉蠱惑到了。在短暫的當機之後，她腦中已經不受控制地浮現出一百多種話本小說浪漫的場景，心也在不知不覺中跳得飛快。 　　然而顧錦瑜的臉，卻在她眼前越放越大，眼看著就要…… 　　他他他……他不會是想…… 　　慕筱雅瞬間嚇清醒了，趕忙一縮身子，滑魚一般，從他的懷中溜了出去。 　　“主子，那個……沒什麼事，我就先回……”口中語無倫次地說這話，她一邊勻速朝旁邊移動。然而冷不丁的，身側的門板上又傳來一聲巨大的“咚”，毫不客氣地攔住了她的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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