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袖胭 > 總有刁民想害朕 | 上頁 下頁 |
二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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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顧錦瑜忽然就特別能理解慕筱雅的心情了。 他想笑,這一次是真心地想笑,但因為顧忌著臉上那個質量堪憂的面具,只能面無表情地抬起頭,看著對方,吐出一個字來。 “坐。”與此同時,抬手拍了拍自己身側空出的土地。 慕筱雅一愣,再三確認過對方意圖之後,才哆哆嗦嗦地聽命坐下。一轉頭,卻發現顧錦瑜正偏著腦袋,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看。一雙狹長的鳳目中,滿是認真和嚴肅的神色,似是若有所思,卻又讓人猜不出在想什麼。 於是她立刻覺得渾身都不自在起來,本能地呈緊張狀抬頭挺胸,坐得痛苦萬分。 她嚴重懷疑顧錦瑜是不是又要逼這自己花式表白,卻並未意識到,眼前的這個人,在鎮定的外表之下,其實正在思考著另一個截然不同的問題。 要不要告訴對方,自己早就知道她女兒身的事情,所以那在她看來“可望而不可即”的東西,其實……即一下也是可以的? 可問題是,她並不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所以,她朝思暮念的,究竟是顧錦瑜的那副皮囊,還是皮囊之下的自己? 思來想去,他不由得皺眉,陷入了深深的糾結。 二人就這麼各懷鬼胎地並肩而坐,直到不遠處忽然響起了包公公的驚呼聲:“督主,那快地早上奴才剛命人埋了種施過肥,準備弄成花圃呢,您坐在上面仔細髒了衣服!” 所謂肥料,實則就是一些大家都明白的排泄物…… 顧錦瑜轉頭同慕筱雅對視一眼,平素裡清冷孤絕的一張臉上,立刻變得十分好看。下一刻,他霍然站起身,頭也不回地朝茅房走去。 包公公奇怪地在原地站住腳,對慕筱雅道:“督主他……是不是走錯了方向?” 慕筱雅乾笑一聲,道:“天太熱,督主要去洗把臉!”更重要的是漱個口…… 說完之後立刻屁顛屁顛地跟了上去,其間還用手捂住嘴,忍不住偷笑了一聲。笑過之後,卻忽然發現了一個奇怪的事實。 不知不覺間,她似乎……已經不像過去那麼怕顧錦瑜了。簡直就好像心裡有一塊地方,非常篤定,無論做錯什麼,他都不會真的要自己的命一般。 即使她也不知這種篤定從何而來。 慕筱雅離去後,蕭明嗣還依舊維持著坐在榻上的姿勢,一動不動。 直到過了許久,他才低聲歎了口氣,喃喃自語一般地道:“玄聿,為什麼我聽說她要離開之後,心中……會如此牽掛呢?” 玄聿緩緩走上前來,一雙幽深的眉眼平靜地凝視著他。半晌後,道:“殿下同她的交情,並不多。” 蕭明嗣聞言,忽然定定地盯住他,說出了一句意想不到的話。 “可是為什麼,我總覺得……自己和她的交情,比我所記得的……要多呢?”說話的時候,他垂下眼,神情中多了幾分困惑和茫然,仿佛是在回憶,又回憶不清,“玄聿,我能感覺得到自己……定是出了什麼問題,你平日裡同我寸步不離,可曾發現我有怎樣的異狀?” 話到末尾,他抬起眼來,重新直視了玄聿。一雙原本就清澈的眸子,眼波微動,較之平日越發地通透。 像極了……她的母親。 在這樣熟悉而又陌生的目光之下,玄聿忽然覺得有些無所遁形,就好像做了虧心事一般。 平心而論,他並不願看到蕭明嗣如此痛苦的模樣。他畢竟是那個人的親生子,又自始至終,都不帶懷疑地深深信任著自己。 遲疑了許久,他仿佛下定了最後的決心一般,咬了咬牙,道:“殿下,其實……” 話未說完,卻只聽“哐當”一聲脆響,卻是面前的人身形霍然一軟,伏在榻上,碰翻了桌幾上的茶水。 “殿下!殿下!”他大驚失色,忙大步走上去,將人扶住。 蕭明嗣瘦削的身形如同風中落葉一般地顫抖著,越來越劇烈,最後卻戛然而止。 玄聿正疑惑,卻見榻上的人忽然一個轉身,揚手便揮來一個耳光! 蕭明嗣不懂習武,身體也較為文弱,但這耳光力道卻極大,顯然凝聚了其主人極為濃重的怒意。 玄聿始料未及,被打得退出幾步,最後單膝跪在了地面上。 而這時,蕭明嗣已然單手撐著床榻,重新坐了起來。抬手理了理自己淩亂的衣襟,他微抬起下顎,不說話,單是居高臨下地看著地上的人。 “玄聿,你當真是膽大包天了。”這句話從他口中緩慢地吐出,每一個字都十分平靜,卻如同大雨將至的天一般,給人一種黑雲壓城般的威迫感。 玄聿一怔,卻很快明白過來——另一個甯王殿下,出現了。 身為蕭明嗣身邊最親密的貼身護衛,玄聿很早便發現,自家殿下有時候會突然變得判若兩人。 冷靜而淡漠,孤僻而寡情,同平素的“溫文爾雅,儒雅柔善”風馬牛不相及的,完完全全的另一個人。 這種變化時而長,時而短,時而有,時而無,並且出現的時候也是不定,難以捉摸。 玄聿起初以為是對方是著了什麼魔怔,本打算請御醫來看看,卻被那個“另一個蕭明嗣”阻攔住。 “不必平添麻煩,我即是他,他即是我。只不過,他並不知道我的存在而已。”他道,聲音平淡得仿佛不帶任何情感,“他性格太過柔弱,若沒有我,根本熬不到今日。” 聽聞此言,玄聿陷入沉默。 自打甄皇后死去之後,蕭明嗣經歷著怎樣的世態炎涼,人情冷暖,沒有人比他更清楚。 牆倒眾人推始終是這世間一個不變的事實。昔日呼聲最高的皇位繼承人,一夕之間,既沒有得到皇位,又失去了最後的靠山——母后,其處境可想而知。 即便蕭明嗣生性淡泊,本人並未真正肖想過皇位,然而來自旁人的嘲諷,懷疑,甚至監視,卻日復一日地積累著,彙聚成山,沉甸甸地壓在他的肩頭。 終於……將他壓垮了麼? “我的出現,就是為了保護他。”見他似是有些動容,那個蕭明嗣便又道,“他承受不了的,我會替他承受。同樣,他辦不到的,我也能替他辦到。比如……甄皇后的遺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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