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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


  “是一本筆記本。”秘書說:“那邊的負責人以為可能是董事長的私人物品,沒有翻閱過內容……”不過筆記本是隨處可見的樣式,不像是講究品味的他會擁有的東西。

  “給我。”堂司冷冷地說,總算有了回應,不讓秘書唱獨角戲。

  接獲命令,秘書立即把拿在手裡的本子端放在他面前。

  他一眼就認出,這個筆記本所屬何人。

  遣走秘書,堂司翻開記事本,逐字閱讀起內容。

  上頭記載了令他心驚的病名與症狀,還有更多教他動容不舍的真摯情感,與茫然無助的悲歎。

  以為已經死了的心,原來還有痛覺,還會心疼。

  堂司咬著牙根,一陣酸楚充盈眼眶,俊臉因強忍淚水而扭曲。

  他忽然想起,堂義曾經說過的一句話——

  你如果不相信愛,有一天,老天爺會讓你相信,甚至刻骨銘心。

  當時堂司還取笑他是無聊的哲學家,現在,自己竟也成了笑話。

  若這是老天爺給他的懲罰,他欣然接受。

  第十章

  聽從醫生的建議,李夜泠儘量找些手腦並用的事,讓自己投入其中。

  從京都回來,她的病情有加重的情況,連家人都已經察覺她的異樣,進而得知她是阿茲海默症病例中極為少數的年輕患者。

  李家陷入一片愁雲慘霧的陰霾中。他們雖然嘴裡不說,但眼中的同情和悲傷,已深深感染了她。

  這些日子以來,李夜泠持續服用藥物,以延緩記憶的喪失。但這一個月內,她不記得的事仍不斷增加。

  她在生活起居方面仍舊沒有問題,還可以照顧自己,只不過,她已經畫不出像樣的服裝設計圖稿,書本的同一頁看了兩天仍沒有進展……

  於是她索性放棄最愛的興趣,一如放棄她最深愛的他。

  然後,她開始學陶藝,也樂在其中。在揉土、捏陶、雕刻,及上釉至燒窯的過程,李夜泠意外在勞動中獲得身心的鬆弛。

  由於剛接觸不久,她的技術還不是很純熟,往往不得要領,每回挑戰手拉坯都慘遭失敗,陶土成了一團爛泥。

  李夜泠並不氣餒,再接再厲著手進行今天的第三次拉坯。

  她全神貫注,連陶藝教室發生騷動她也毫無所覺,一心專注於指尖的陶土。

  直到一堵寬闊的胸膛緊貼著她的背,而她也嗅聞到一股香水混和著尼古丁的獨特氣息,她才猛然一怔。

  好不容易成形的陶坯因受力不當而變形,但她已無心顧及。

  “進度好像不怎麼樣。”堂司坐在她身後,雙手穿過她的腰際兩側,附在她耳邊低笑輕喃。

  李夜泠神經緊繃,僵化成一座雕像。

  他為什麼會來?為什麼用那種溫柔得令她心痛的語氣說話?

  她想裝作若無其事,奈何力不從心,連心臟都在顫抖……

  “記得這個嗎?”堂司拿出外型簡單的記事本,置於一旁的矮木桌上。

  李夜泠看了一眼,緩緩搖頭。

  “那是你在京都時寫的日記。”他給了提示,希望有助於她回想。

  盯著本子怔忡片刻,她仍是搖頭,不認為那是她所擁有的。

  “你記得我們在京都的事嗎?”堂司說話時,嘴唇有意無意觸碰她白皙的貝耳與耳後的柔膚。

  李夜泠反射性地縮起肩脖,亂了心神。

  “當時你不願意讓我知道寫了些什麼,表示本子裡寫的是很隱私的事。”他一邊說,一邊把毀壞的陶土切開,雙手沾了水,開始塑陶。“可是離開時,你卻把那麼重要的東西遺落在旅館裡,為什麼?”他刻意試探。

  李夜泠不敢妄動,雙眼注視著他修長好看的手熟練地調整坯土,不由得跟著旋轉的陶土一起暈眩。

  “我看過記事本的內容。”堂司主動招供,暗中留意她的反應。

  一般人聽到記載了私密心事的本子被閱讀,通常都很緊張、很憤怒,可是,李夜泠卻出乎意料的冷靜。

  因為,她壓根不記得自己寫過什麼,甚至還質疑他帶來的記事本,真的是她的嗎?

  “夜泠。”堂司的大掌覆住她的手背,充當起陶藝教師,引導她正確的拉坯方法。“生病的事,為什麼不告訴我?”他低嗄的嗓音挾帶著氣惱與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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