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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杜正笙深深責怪自己老糊塗,搞得必須和女兒分離,也貿然的把她推進全然陌生的環境及生活。

  然而,他明白這個外表斯文的男人,做任何決定都事先經過詳細思考,一旦下定決心,很難有人能夠撼動。

  很多事情只一念之差,往往會走上不同的路、過著不一樣的人生。

  “我順路送你回去。”邵蘊齊不再給他時間拖延,斷然道。

  “再給我一點時間。”杜正笙點點頭,想多爭取和女兒相處的機會。“讓我把事情和她說清楚。”

  邵蘊齊黯下眸,退出病房。

  杜正笙拿出紙筆,沙沙的寫下她所要面對的事實和鼓勵的話語。

  淳雪逐字閱讀,淚又重新湧上眼眶,她緊抿著唇,不想在父親面前落下。

  如果你不願意,我可以求他離婚。杜正笙如是寫道。

  她不假思索的搖頭,吸下吸鼻子,接過筆寫下娟秀的字跡:我願意。

  或許,是潛在的自暴自棄心態作祟,導致原本就柔順的她更加逆來順受。

  即將與愛慕的男人朝夕相處,她應該高興的,彷佛一覺醒來便美夢成真。

  你會恨爸爸嗎?怪我未經你同意就把你交給他?杜正笙握筆的手在顫抖,視線已模糊。

  她搖頭。我愛您。她寫道,眼淚還是忍不住流下。謝謝您……

  父女倆對看一眼,緊握著彼此的手,千言萬語化成一個臨別的擁抱,此時無聲勝有聲。

  再不舍,都要放手……

  一踏出病房,就要展開另一段人生旅程,殘缺的自己,能夠走得順利嗎?

  淳雪不禁害怕、彷徨起來。

  她擦乾淚痕,伸手握住門把,遲疑許久,始終沒有勇氣打開。

  可是,已經無法回頭了,不是嗎?

  回到“丈夫”購置的大樓寓所後,杜淳雪幾乎過著一個人的生活。邵蘊齊回家的次數屈指可數,難得返家也已是夜半三更,理所當然兩人分房睡。而寂寞的她根本無法入眠,張著紅腫的眼睛到天亮。

  新婚生活才剛開始,不但備受冷落,失聰後造成空虛與無助感加倍折磨她,淳雪天天以淚洗臉,好幾次想回到熟悉的娘家,卻又不願父親擔心而作罷。

  每當孤單來襲,淳雪便會將燈全部打開,抱著身子,縮在沙發上發怔。

  為了打發時間,也為了彌補失聰帶來的不便,她開始去學唇語,在一個同是聾胞的環境下,她稍稍感到安心、不那麼無所適從。

  看著“同學們”即使身懷缺陷卻仍樂觀進取、盡心盡力的學習,也激起她努力的鬥志。

  比起天生就聽不見聲音的聾胞而言,還有機會恢復聽力的她,其實已經算幸運了。

  雖然當旁人知道她失聰的缺陷後,總會流露出同情、訝異的眼光,但她一再安慰自己,這只是短暫的過渡期,將來有一天她會和正常人無異,無需放在心上……一個月後,她已學會讀懂簡單的唇語,縱使功力有待加強,至少心安許多。對這樣空洞寂寞卻又簡單寧靜的生活,淳雪漸漸處之泰然。

  失去聽力,她還可以看、讀、寫且四肢健全,能做的事好多好多……

  她嘗試著上超市買食材回家下廚,到附近公園散步、甚至還買了幾株小盆栽,在住所的露臺上栽種。

  而這段期間,邵蘊齊曾差人把她家中的衣物及私人物品全數打包運過來,留給她一張不限額度的白金卡供她揮霍。

  除此之外,她最愛的莫過於閱讀,徜徉于文字與作者的巧思中,可以讓她暫時忘卻煩惱與孤獨。

  傍晚,她做了一人份的西澤色拉裡腹,由於買回來的書已經看完,所以首度進到書房想找幾本書閱讀。

  這才發現他寬敞的書房,藏書量豐富得猶如小型圖書館,尤以原文書居多。

  這麼多書,他都看過了嗎?

  淳雪站在浩瀚書海中,在心中呢喃。

  “在這裡幹什麼?!”

  驀地,一道淡漠的嗓音自背後響起。

  但淳雪沒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嚇著,依舊認真的挑選書籍。

  片刻,邵蘊齊才恍然憶起她是個聾子,繃著俊臉,走到她身後。

  一片黑影忽然擋住光源,身前多出的影子讓她猛然回頭,卻差點撞上他的胸膛,淡淡的古龍水味奪去她的呼吸,小臉一片酡紅。

  “你……”他開了口又及時止住,直接拉她回臥房,動作並不溫柔,她白皙的細腕留下一圈紅痕。

  淳雪忽略疼痛,睜著美眸無辜的望著他。

  邵蘊齊撇開眼,打開衣櫥掃了一眼,勉為其難的挑了一襲熏衣草紫的洋裝遞給她。“換上。”

  他也不管她聽不見,冷聲命令道。

  淳雪讀懂他的話,點點頭,表示收到了。

  然而,一分鐘過去,邵蘊齊沒有退出房間的意思。

  她盈盈水眸寫滿疑惑,僅是抱著洋裝靜靜等他出去,沒有說話讓他知曉。

  這一個月來,由於沒有說話對象,她也就習慣了不開口、不出聲,完全生活在悄無聲息的世界。

  他撇唇嗤道:“看來,你還沒有身為人妻的覺悟。”

  淳雪盯著他掀動的薄唇,他那揶揄嘲弄的表情,令她蹙起眉。

  瞪著她小媳婦般的神情,他低咒一聲,在梳粧檯上找到紙筆,飛快寫道:給你半小時,打扮好馬上出來。

  他雖然覺得蠢,卻也是目前唯一的溝通方式──未曾關心過她,自然不曉得她其實懂得一點唇語。

  她接過紙條,看完後順從的頷首,也不多問。

  如果他沒記錯,她清醒後曾開口說過話,她是聾了,並沒有啞。

  鬧彆扭?他邵蘊齊向來不吃女人這套。

  他甩上門,把房間留給她。

  淳雪隨後把門鎖上,順手把紙條扔進紙簍,幾秒後又改變主意──俯身把紙條撿起,才連忙進浴室沖澡。

  半小時後,淳雪出現在客廳,像個等著被教官檢查服裝儀容的學生。

  邵蘊齊來回打量她,目光最後停在她清麗脫俗的嬌顏,清湯掛麵的簡單髮型仍無損她與生俱來的優雅氣質。

  扣除掉耳聾的缺陷,她的外表和出事前無異,仍舊美得好似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

  他毫不避諱的注視讓她感到不自在,螓首低垂,掩飾自己內心的悸動。

  他趨近她,嗅覺立刻被她身上怡人淡雅的馨香征服,瞇起銳眸,冷不防伸手將洋裝前襟往下拉,露出大片雪白。

  被他突兀的舉動嚇著,淳雪反射性的往後退,愕然的盯著他。

  瞧她一副神聖不可侵犯的模樣,邵蘊齊更想讓她難堪。

  一個箭步,輕易將她困在他與牆之間,無所遁逃。

  她怔怔的望著他,不明白他的心機,眨動如小扇般的羽睫,無知得像只清純的小白兔。

  他勾起她的下顎,低頭吻住她緊閉的嬌唇。

  “唔──”她杏眼圓睜,無比驚訝。

  她的味道太迷人,邵蘊齊吸吮著她芳甜的唇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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