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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雁西不敢保證,她偶而確實會出現小暈眩,因為分不清是貧血還是腦震盪後遺症,只好妥協,夜晚多穿一件T恤睡覺,匆匆完成淋浴,在范君易看得見的地方上網。

  范君易認為雁西避免移動是早日康復的不二法門,決定包辦所有家務。

  掃拖地板雁西力有未逮,就讓范君易勞動無妨;但當她無意間瞥見他在洗衣間的洗手槽前親手洗滌她的貼身內衣褲時,她登時直了眼,拐杖瞬間落地,她一跳一蹭地靠過去,又驚又羞,伸手就奪,“拜託您高抬貴手,我的衣服我自己來——”

  她大驚失色的表現令他不解,“客氣什麼?你腳這樣怎麼自己來?”

  “洗衣機。有洗衣機代勞,很方便——”她把搶到手的內衣褲像湮罪證般快速扔進已堆了髒衣物的洗衣槽。

  “你平常有這麼大而化之嗎?”他一臉不以為然。

  “大而化之?我——做事一向很謹慎的。”她險些結舌。

  “你不知道女人的貼身衣物應該和其它衣物分開洗嗎?”

  “……”

  “這是常識吧?”

  “這是男人的常識嗎?”她的聲調微抖。

  “我認識的女人都這麼做啊——包括我媽。”

  這該是討論的重點嗎?

  雁西萬分懊喪,“……我了了,我馬上拿出來。”垂臂又撈出濕淋淋的內衣褲,難堪得無地自容。“下一攤再輪我的衣服洗,您先請。”

  “內衣最好用手洗吧?攪壞了不是很可惜?”他又從她手上奪回衣物,繼續未完成的搓洗,頭也不回道:“大器一點,老在這種小事上跳腳,你平時不也替我做這些事?”

  雁西幹杵在一旁,再也無法和他正經八百進行這樣的對話,她決定視而不見,回房衷心懺悔,懺悔自己的粗心大意。

  自此,她絕不延遲洗滌貼身衣物,並且只在浴室晾曬,避免有人善意代勞。

  至於三餐,范君易自認能勝任,雁西不敢有意見,每餐都積極捧場,把他花在廚房兩小時奮戰的成果全吃下肚。雁西認為這是禮貌和誠意的問題,雖然平心而論,成績實在差強人意;幸好雁西耐性絕佳,想當初為了刺激醉生夢死的范君易,她不也陪他吃了好一陣子的自製可怕料理?

  兩天后,范君易覺悟了,決定換換口味,雁西暗暗松了口氣,不必再看到他對食材一籌莫展的表情了。

  他勉為其難驅車下山,搜羅各家餐館的食物,和雁西分享。兩天后,他吃到一半,忽然扶著額角,若有所悟道:“你覺不覺得問題出在你身上?”

  “什麼問題?”她一陣緊張。

  “吃慣了你的菜,吃其它東西都不對勁。你是否在菜裡面放了特殊的、讓人上癮的調味料?”

  “……”她半張嘴,搞不清他這話是褒是眨,“您想太多了。我覺得不論是您做的或是外頭買的菜都好吃得很呀。”

  並非昧著良心,是向前看的問題,她可沒辦法為他掌廚一輩子。

  但范君易回敬以懷疑的眼神,“這裡只有兩個人,不必說場面話。”

  雁西非常尷尬,“……其實不必擔心,將來您回去工作了,一忙起來,吃飯的時間都沒了,到時能吃到普通便當都很開心。”

  這是他們對話裡首次提及他的未來,他面色稍沉,不作響應。

  “當然也可以做輕鬆一點的工作,您還年輕,轉換跑道很容易,人生不一定得那麼辛苦,只要您認為有意義就行了,別人怎麼想其實不重要——”

  “別把我當你基金會的輔導個案,我不吃那一套。”他驟然擱筷,座椅一推,昂首走人。

  雁西僵住,困窘不已,不久,整張臉通紅,她喝了杯冰水冷卻自己,悶頭把面前所有他缺乏興趣的食物努力掃光。

  接下來幾天范君易總是草草結束用餐時間,冷面少言,退避二樓,他們的關係倒退了一大步;為免不自在,她儘量棲居房間內不和他打照面。

  雁西摸摸鼻子,在心裡不停檢討自己,那天太躁進了,他還沒有準備好。

  兩個星期下來,她的腳傷復原情況良好,可以丟下拐杖短距移動了,做一些簡單的家務不成問題。雁西合理懷疑自己發胖了,因為少動多睡加上幾乎外食,她一張臉蛋怎麼看怎麼圓,但沒人能印證她的感覺,因為范君易不再正眼瞧她。

  這天她起了個大早,洗完所有衣物後接著清洗床單被套,風一掃過,後院飄揚著淡淡的洗劑清香,雁西心情愉快了些,回屋內準備早餐,看見范君易已經站在廚房流理台前了。

  她跛著腳走近,發現他準備炒洋蔥起司碎蛋,正切著洋蔥,兩眼被揮發物熏得猛眨眼,她碰了一下他手臂道:“我來吧。”

  他未移步,雙手仍在忙碌,冷言:“你忙了很久了,去休息吧。”

  “沒關係的,我來吧。”她輕推了他一把。

  “我說你去休息,沒聽清楚嗎?”他握著刀柄,口氣略顯不耐。

  “我的腳好多了,今天一點也不疼,真的。”她探出右手想從他手裡取刀,他一驚,揮臂就擋,她站姿本就不穩,被他肘臂一掃,身子往左一傾,整個人撞上櫥櫃門扳再跌坐在地。

  兩人都嚇了一跳,范君易拋下手上的東西,上前扶住雁西的肩,喝叱:“你不知道剛才的動作很危險嗎?!以後不可以這樣拿刀,你有沒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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