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謝璃 > 替身 | 上頁 下頁


  語氣帶著一種莫名的忌憚。

  范君易不解其意,但不欲多言,只以眼神默許。

  雁西不再討價還價,她執起剪刀,彎身蹲下,依序剪開四個部位的繩索,鬆開他的手腳。

  獲得了自由,范君易轉動僵麻的關節,活動四肢,再慢動作撐起上身,確定不致暈眩,穩當地挺直背脊,站穩腳步。然後,他低頭拾起一根麻繩,在手上檢視了一會,看向雁西,微笑,“你膽子挺大的。”

  “……”雁西乾笑,局促不安地後退。

  “你手藝挺好的,跟誰學的?”若無其事問。

  “我母親。她是美髮師。”

  “她教得很好。”

  雁西正要回以謙詞,只見范君易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攫住她手腕,反轉背後,再以麻繩纏縛,還治其身。

  “喂!你做什麼?!”雁西驚惶失色,拚命扭動腕臂,男人從背後輕鬆一推,她隨即仰跌在沙發上,歪倒不起。

  “等你願意說實話了,我再放了你。”范君易順手撿起另一根繩子,捆綁雁西腳踝。

  “喂——請你別這樣——”

  情勢逆轉,雁西一時不知如何反應,范君易一徑面無表情,邁向通往寢室的樓梯口,一轉身不見人影。

  她想起還在爐火上慢燉的那鍋五香牛肉,低呼:“哎呀,這下可好,他不會什麼也不管,讓它整鍋燒焦了吧?”

  電話裡,范老太太的聲音冷淡而遙遠,面對范君易的質問,始終維持著從容不迫。“我剛說過了,馮小姐是替代劉小姐的家務助理,我並未指使她做任何事,你不需要懷疑,你爛醉如泥時也許行為不端,馮小姐才出此下策,何不檢討自己?”

  “我不需要任何家務助理。”

  “本來是不需要,但你好幾次太大意,讓煙蒂燒了地毯引起警報器大作,又不配合管委會做小區消毒,半夜還聽起搖滾樂讓鄰居無法安眠,上門規勸你不理不睞,主委下了最後通牒,再生事就要通知管區,你說你需不需要有人盯著?”

  罪行被一一細數,范君易面不改色,一再重申:“我不需要。”

  沉默一陣,范老太太道:“你自行決定吧。”

  電話掛斷,他發怔一會,才起身取了換洗衣物,跨進浴室沖個澡,強力水柱沖去他肉體的層層疲憊,沖不去體內酒精的渴想,甚於饑餓感。

  走出浴室,不假思索,他直接打開睡房一隅的迷你冰箱,欲拿取啤酒,乍一看,竟空無一物——內部層架上,原本排列齊全的各式罐裝瓶裝啤酒,全都消失了。

  不可能。他最後的印象是三、四天前親自補了貨,為何一罐不留?

  他轉往床頭櫃的兩格抽屜裡搜尋,一樣空空如也,連空瓶也付之闕如。

  納悶不已,他轉身匆匆下樓,另覓儲酒地點,沙發上卻不見雁西身影,冷不防聽到從廚房發出金屬物墜地的哐當脆響,他拔腿奔進廚房,驚見雁西像只免子般跳躍前進,手腳被綁縛的她極盡所能移動,只是前進重心不穩,擦撞了中島料理臺上的幾樣鍋具。

  范君易扯住她臂膀,不悅道:“你想幹什麼?”

  雁西翹起下巴指向爐臺,“燉肉快燒焦了,我叫了你幾次都不應,想想你不會又喝掛了吧,只好自力救濟啊。”

  范君易一聽,伸手關閉火源,冷睨著雁西,面有不豫。

  他想了想,動手打開儲物櫃,開始翻找,找遍上下各層櫃,除了一瓶料理加鹽米酒,沒有任何酒類蹤跡,紅酒、威士忌、白蘭地,全不見蹤影。拉開左右冰箱門扇,仔細搜尋,連冷凍櫃也不放過,除了大量食材,果汁牛奶,不見任何瓶裝酒。

  回頭逼近雁西,他兩眼似要射出炮火,“是你對吧?你把酒都藏起來了,請問我要如何喝掛?”

  幾近怒吼,雁西縮了縮肩,回應:“我雖然差不多整個屋子都捜遍了,可畢竟不是我熟悉的地盤,也許漏了一瓶也不一定啊。”

  “你——”他怒不可遏,一時辭窮,只得喝令:“交出來!”

  雁西猛搖頭,范君易身材高大,迫近時頗有氣勢,她被他震駭住,聲小如蚊蚋,“沒辦法了,酒都倒光了,下午那趟回收車把空瓶全都載走了。”

  范君易一愣,不可思議地拍了下腦門,接著咬牙切齒,盤著雙臂走過來踱過去,思考對策,不時回瞪雁西。雁西垂下臉,回避他的無聲譴責。

  “你別生氣……”雁西吞吞吐吐,“其實……還有一瓶,你先放開我,我這就拿給你。”

  “我對料理米酒沒興趣。”他不領情。

  “不是米酒啦。”她兔跳至他面前,,眨巴著眼求情,“拜託你……”

  本想略施薄懲,再多綁她一會兒,消消肝火,不意瞥見她討饒的模樣——

  微噘的唇,圓黑似小狗的大眼,莫名觸動了他。他匆匆調開視線,一面徒手替她解開繩索,恢復她的自由,一面暗忖——反正他此時身心狀態正常,毋須擔心這個來歷不明的女人又對他使計。

  雁西向他道了謝,走近冰箱,彎腰往一旁的側縫覷看,伸手摸出一瓶威士忌瓶裝酒,老實交還他。

  “你是老太太請來的人,知道我的事有多少?”他問。

  雁西微側著頭尋思。再一次,范君易心跳險些漏了一拍——那側偏的角度,眉眼順沿至下巴的輪廓線,稍縱即逝的神韻,與方佳年有如孿生。

  他立刻撇開臉,渾身不自在。

  “其實並不多,主要是叮嚀我照料您的三餐,別讓您喝酒。說實話,您真的喝太多了。”她避重就輕回應。

  “你聽說過佳年?”

  “聽過啊,您親口說的,上次喝醉的時候。”她順口胡謅。

  “……”

  原來他和馮雁西並非第一天相處?稍往回溯,記憶卻呈現一片空白,可想而知他頹廢得有多徹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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